邬識緣照例運行了一個大周天,結束時夜已經深了,顧百聞還沒有回來,他皺了下眉頭。
今夜烏雲密布,沒有月光,清冷的夜色從窗外投射進來,地面上一片霜冷,似有霧氣萦繞,在床前凝成淡淡的虛影,乍一看,像個人似的。
在那影子成形的瞬間,邬識緣就拔劍刺了過去。
“這是道長的待客之禮嗎?”
熟悉的聲音響起,桃木劍被兩根手指穩穩夾住。
邬識緣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不問自來,你算哪門子客。”
“我啊……”一股黏稠的涼意順着桃木劍傳遞過來,邬識緣手腕一麻,被推搡着往後,撞在床架上,“自然是道長的床帏之客,袍下之客。”
“……好不要臉!”
那股涼意順着手腕蹿到了心裡,邬識緣如墜冰窖,他已是九品境界,在江湖上鮮少敵手,但這變态竟然輕輕松松就鎮壓住了他,其境界之高深難以估量。
“道長誇我好,我很開心。”
“……”
明明是罵你不要臉!
邬識緣臉都氣青了,松開桃木劍,各種符箓法器接二連三扔出去。
房間裡一陣纏鬥,邬識緣的靈相已經痊愈,直接使出了全力,澎湃的靈力砸出去,卻像雨滴入海一樣沒有引起半點波瀾,都被對方輕輕松松的接住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變态今日換下了嫁衣,一身素淨的白衣,面上戴着鬥笠,将臉遮得嚴嚴實實。
身高嘛,仍然隻到邬識緣的胸口。
方才的激烈打鬥中,他的鬥笠好似焊在頭上,一點都沒損壞。
“這個問題,我回答過道長。”
邬識緣心裡一陣煩躁:“藏頭露尾算什麼本事,你說你是為我而來,不如大大方方摘了鬥笠,與我坦誠相見。”
“道長不想與我上床,卻騙我坦誠相見,好不公平。”
“……”
邬識緣被逼得沒脾氣了:“不想以真面目視人,又三番五次出現在我面前,你到底想幹什麼?還是吃飽了撐的,拿我做消遣?”
“我怎麼舍得消遣你。”
見邬識緣不打算繼續動手,他往前走了兩步,鬥笠後的面容影影綽綽,像一團不解之謎。
連同他的身份和來意,都令邬識緣沒辦法置之不理。
“聽聞道長想要出家,我特地前來……”他斟酌了一下,吐出四個字,“自薦枕席。”
邬識緣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好嘛,又一個來勸他不要修無情道的。
“道長以後要同我在一起,萬萬不可出家,否則破了無情道,是要遭大罪的,我不想看到你受苦。”
他語氣真誠,聽在邬識緣耳朵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和你在一起。”
“道長,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
“拒絕你。”
“不,你是在立flag。”見邬識緣面露疑惑,他又幽幽地解釋道,“換句話來說,你在作死。”
邬識緣:“……”
邬識緣氣笑了,一手揚出十道符箓,靈力串聯,在房間裡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囚籠:“我在作死?好!好好!今日不分個你死我活,我就跟你姓!”
“你願意随我姓,可是将我當成了夫君?”
“……”
艹!
邬識緣忍不住罵了句髒話,雙手結印。
他就不該跟這滿腦子情愛的變态廢話!
符箓收攏,噼裡啪啦的靈力好似一道道閃電,将整個房間照得透亮。邬識緣盯着陣中的變态,沉聲道:“九霄觀的十殺陣斬生靈,困邪瘴,一旦開啟就無法回頭。”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是誰?”
陣中人的語氣變了變,不再是輕松的戲谑,反倒帶着一絲怒意:“十殺陣會耗費起陣人的壽命,邬識緣,你瘋了嗎?!”
不等邬識緣開口,“咔嚓”、“咔嚓”的聲音接連響起,支撐陣法的符箓被一道道撕碎,邬識緣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符箓每毀一道,眼前人的白衣上就多出一道血痕。
當最後一張符箓從半空中掉落時,那人一身赤紅,來到了他面前。
“反噬我替你受,壽命我替你損,咳咳……你是屬于我的。”
邬識緣嘴唇嗫嚅:“瘋了,你就是個瘋子!”
他笑了聲,沾着血的手指劃過邬識緣的眉眼,落在他唇上,那一點豔色仿佛唇脂,為邬識緣染上奪目的色彩:“你殺不死我的,你唯一能用來威脅我的,隻有你自己。”
“邬識緣,你不可以出家,你放不下你的師父,師弟,九霄觀……”
他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用最溫柔的語氣,訴說着最殘忍的話:“如果你非要作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無情道要斷情絕念,那我會殺死所有你在乎的人。”
那一瞬間,邬識緣看到了他的未來,不是死亡,而是與面前這個瘋子捆綁在一起。
他們之間隻剩下一條路。
仿佛看出了邬識緣在想什麼,他又笑了聲:“你當然可以選擇和我同歸于盡,殉情也算長長久久,但對你而言,和我一起死未免太憋屈了。”
“比因為是主角們的白月光,所以無緣無故要死去更加憋屈。”
邬識緣瞳孔緊縮。
“你說對嗎,我的道長?”
因為剛剛受了陣法的反噬,他的聲音輕飄飄的,但每一個字都像一道驚雷,劈得邬識緣呼吸都停了:“你怎麼會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我怎麼會知道……呵,邬識緣,你猜我怎麼會知道?”
“邬識緣。”
“邬識緣。”
“邬識緣。”
……
一遍又一遍,耳邊狎昵的呼喚聲充滿癡迷,将邬識緣拉回了渡劫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