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壁爐的火燒得旺盛,驅散哪怕是白天也陰沉的冷意。坐在木偶架旁邊的男人詫異地擡頭,輕輕拍了拍木偶伸出的手臂:“怎麼了?”
绯星苦惱地抿了抿嘴:“那倆兄弟打起來了。”
“哦?”賀歸繞有興味地挑了挑一邊的眉梢,“這是撕破臉了?看來時間比我們想的還緊迫些。”
他低頭,繼續用手裡的刨刀一下一下刮出偶人關節連接的輪廓:“戰況如何?”
“嗯......”绯星索性縮回一隻手的操控,百無聊賴地翻轉了一下手腕,意思一下,讓落水的小鳥木偶避開迎面撞來的水草,“事實上,我被那隻聒噪的鴿子撈進了湖裡。”
賀歸頓了頓,啊了一聲:“那幸虧西比亞鎮一直下雨,我給刷了防水的材料。”
他的搭檔沒有接他的俏皮話。
小鳥木偶雖然有些重量,但他的爪子緊緊地扒着漂浮的枝條,緻使他不至于完全沉沒在水裡。
他在湖水裡起起伏伏地晃動着。湖水溫柔,然而隻有置身其中,才能聞到重得可怕的腥氣;随着水波的晃動,摻雜着腐爛與死亡的奇特氣味圍繞在木偶的周圍。
湖面和濃霧似乎沒有界限。翻騰的霧氣從湖中産生,像是這片森林在煮一湖不會沸騰的開水。
嘩啦。嘩啦。
绯星閉目聽了聽:“愛德琳和那隻鴿子好像是故意的......湖裡有情況。”
“嗯哼。”木偶師将假發片對着鏡子,細細地調整着位置,“當然了。還記得我們在小鮑裡斯那兒看到的獸爪嗎?那遺留的東西長在主人身上的時候,應該有蹼。”
他閉上眼,感應了一番留下的木偶。第一次從林場中走出後,那些為修補結界留下的小木偶就悄悄地隐藏在了森林中。
找尋了一番離那倆兄弟最近的點位,賀歸動了動手指,一隻=v=臉的小木偶拍了拍小腦袋,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繼而飛快地爬上一旁的桦樹,躲在濃密的葉叢之中,用兩畫橫線的眼睛緊緊盯着他們。
另一邊,鴿子撲着翅膀,站在湖面的懸木上。
“——您還好嗎?”他有些擔憂,“我給忘記了,您現在用的是木偶......”
小鳥綠豆似的眼睛瞥了眼湖中央的方向,繼而費力地撲騰了兩下,總算是努力地爬上了枝條。
“我沒事。”小鳥說,“愛德琳小姐呢?”
他倆旁邊冒了幾個氣泡,下一刻戴着頭盔的愛德琳小姐浮出水面。她摘下頭盔,緩緩地呼出一口氣:“梅勒先生,西比亞湖向來被卡多府看得嚴實,現在看守者正在專心對付旁人,正是我們的機會。”
“那截母樹枝條在湖底?”
壁爐邊,賀歸擡起木偶的一截手臂,另一隻手上纏繞着絲線,手指律動,帶動這隻手臂挽了個劍花。在天賦力量的加持下,晝夜不休的木偶師緊趕慢趕,總算是完成了演員們的制作,還将豪斯醫生的委托完成得大差不差。
他看着挂在架子上、隻有眼部還空蕩蕩的木偶,想到什麼似的眯了眯眼睛,唇角慢慢勾出一個笑來。
泛着腥氣的湖水中,小鳥也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們正在跟着諾斯·愛德琳下潛。鴿子同化了一條小魚,牧者靈活地在他們前方巡遊了一圈,甩着大尾巴遊了過來:“和隊......漢克說的一樣,前面有一個山洞。”
“那位漢克先生真了不起,居然能探知到湖底的乾坤。”小鳥撲騰着小翅膀落在諾斯的肩膀上,和搭檔學的恭維話張口就來,“隻可惜......倘若他沒有離去,今後一定能成為一位偉大的職業者。”
諾斯的聲音透過頭盔悶悶地傳來:“沒錯。漢克兄長和丹尼爾·卡多那個險惡的家夥打了無數次機鋒,才從他那獲得了一頁手記。”
賀歸慢慢地整理木偶連接的絲線:“手記?”
“據說是他的長輩傳給他的。”鴿子的聲音随着小魚吐泡泡,模模糊糊地傳來,“那手記的主人字迹很潦草,漢克他辨認了很久,才破解了這個地址和母樹枝條的秘密。我說真的,這跟破譯密碼沒什麼兩樣了。”
“更何況,那手記好像還被施展了奇怪的儀式。”鴿子嘟嘟囔囔,“反正漢克他每看一次,都感覺他精神狀态不太好......”
“鴿子。”愛德琳小姐隐含警告的聲音透過水波傳來。
鴿子聲音的魚跟被掐住嗓子眼似的。他選擇尾巴一甩沖去前面:“好了,到了。”
洞口不大。它的周圍被漆黑的淤泥掩蓋,長長的水草恰到好處地遮住了水流的動向,不仔細查看,根本不會發現這裡的玄機。
小鳥木偶謹慎地控制着自己,懸在水流中起起伏伏——無他,這些淤泥瞧起來不像是死物,那些漆黑的東西随着水流緩緩遊動,靠近些許,就能感受到撲面而來驟降的溫度。
绯星唔了一聲:“好像瞧着有點熟悉。”
賀歸在給演員們穿衣服:“什麼?”
绯星不确定地辨認了會兒:“湖底,有很多條狀的......黑色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