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歸一揚手,紗衣皺成一團布料懸浮在他手上。他靜靜看了一會兒:“倒是有其他方式可以做文章了。”
他的笑容不達眼底,宿冷菱握住盒子的手有些僵硬。
呃,有點可怕。
“不介意的話,這件血衣可否予我?我重新做一件與你交換。”
宿冷菱原本連連擺手,卻聽得他這麼說,作為設計師的眼睛一亮:“您會做衣服?!……哦,您是木偶師,是要給木偶做,明白明白。嘿嘿,那我就不跟賀老師客氣了。”
宿冷菱揣了放着嘉玉的盒子,急匆匆地離開了。
賀歸靜坐在室内。窗口投入的陽光将他一分為二,上半身連同面容隐藏在陰影之中,令人看不真切。
一雙手從背後摟上賀歸的脖子。
绯星打了個哈欠靠過來,蹭了蹭木偶師的側臉。貼在他皮膚上的金發蓬松而柔軟,和半眯着眼睛的木偶一樣無害。
“回來了?”氣氛回暖,賀歸貼了貼他的鼻尖。
绯星睜開一隻眼睛,歪在賀歸的頸窩裡點了點頭,來自木偶師暖呼呼的溫度捂熱了他冰涼的臉。木偶保持着極為貼近的姿勢伸了個懶腰,晃了晃賀歸:“别生氣。”
【?賀老師那張臉就沒不笑的時候吧,哪裡生氣了?】
【不是很懂,但賀老師不笑的時候那張臉還是很唬人的,反派大BOSS預定】
賀歸捉住他的手,有些疲倦地卸下在外人面前的遊刃有餘,捏了捏眉心:“……嗯。”
【?我眼瞎了嗎】
【所以你們剛才看出來這個笑眯眯的男人哪裡生氣了嗎,是說他向下0.1毫米的嘴角嗎】
【你們懂什麼他們喊着什麼羁絆啊搭檔啊就這麼沖上來了】
【别管了磕一口】
【?什麼都磕隻會害了你】
【這你能不磕?】
“新的身體如何?”他淺笑着問道。
绯星點頭:“很不錯,力量又增強了不少……哦對了,煅焱尊者已經去了落鳳閣,我讓逄鑲過去同他會面。粗略算算,他們應該已經見面了,希望不要打起來。”
想到那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場景,木偶師不免冒了點惡劣的小情緒,忍不住輕咳一聲。
绯星拄着臉:“那小狐狸精呢?你們應該對上了吧。”
賀歸動作一滞,思考片刻後反應過來绯星說的是誰,心中再如何郁結也被逗得笑了。他用手背愛惜地貼了貼木偶巴掌大的臉,輕聲道:“跟誰學的?詞彙豐富了不少。”
绯星追上去黏住他的手,垂下長長的眼睫,原本黑色的眼睛重新化為一片滾燙的绯色,認真地瞧着木偶師:“那你也要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
賀歸失笑:“來興師問罪啦?”
他轉過身來,将绯星摟進懷裡。木偶坐在他寬大的黑色衣袖間,一勾數根絲線,主動地将自己纏繞連接了個遍,再追上去套在木偶師的指間,深度連接後擡眼,十分乖巧地瞧着他:“那好吧,你教教我。你清楚的,我很喜歡人類,更喜歡你。”
【?我超,屏幕怎麼黑了!】
【我怎麼又聾又瞎這對嗎】
【AI!AI救一下!】
【[劍靈]:稍安勿躁,數據修複中——】
悄悄幹了點壞事的绯星捧着賀歸的臉。
明明是居高臨下的模樣,他的語氣卻認真而柔軟:“我想知道你所有的牽動和情緒。在旸谷的時候,隔着千山萬水,我都能感覺到你的意識很狂暴,燙得刺人……現在雖然降了溫,但也一樣像暴風雨前的大海。是那個家夥對你說了什麼嗎?我有點難過。”
他天真又直白地剖明自己的想法:“我希望你能對我坦誠,不要對我有隐瞞。”
賀歸靜靜地看着他,眼底的笑意逐漸滿盈,似乎盛了暖融的天光:“沒什麼好隐瞞的……本來就想同你說說。”
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撫過绯星的後背。令人安心的力度從頭頂緩緩落至脊背,一下一下,绯星咕哝着往他懷裡蹭,像被安撫的炸毛小貓,此刻連尾巴尖兒的毛毛都順了下去。
“你知道我的。我從不認為能夠決定他人的生死……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木偶師在他耳邊輕輕地吐息,“即使核心天賦立足于【操控】之上,但這不代表我們就會随意亵渎生命、玩弄靈魂。”
绯星慢慢地眨了眨眼,輕輕環上賀歸的脖頸,在他背後拍了拍:“那家夥幹了什麼?”
賀歸閉了閉眼,貼上绯星的眉心,将記憶的畫面共享過去。
“我看到了許多綻放的藥種。原本屬于嘉玉的那枚已經枯萎,但更多的藥種已經步入了成熟……無力回天。”
“看長勢,絕非一日之功。”他低聲道,“绯星,我們才是那個進入關卡時間不正常的……我們的起點被延後了。”
在他們被【邀請】進入關卡之時,這個世界已經開始被腐蝕。
——木偶師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他的目光越過被五花大綁的元甯,近乎漠然地看着一片片妖豔的黑紫花朵。
“你做了什麼?”
元甯泫然欲泣地掙紮片刻:“什麼也沒有!這隻匣子是明刀門的人送我的,我哪會知道裡面藏了這些詭異的花!”
木偶師擺了擺手,幾根原本遊離的絲線泛着寒光,對準了他的眉心。
“我再問一遍。”賀歸的語調沒有絲毫起伏,“藥種是誰給你的,你又用在了哪些人身上?”
元甯尖叫起來:“你——”
“——被他逃脫了?”绯星咦了一聲,“你故意的?”
“嗯。”賀歸蹭了蹭木偶的鼻尖,“我原本在他身上埋了幾根傀儡線,想順藤摸瓜找到他們的老巢。不過現在有了宿冷菱提供的血衣,倒是更方便些。”
绯星拍拍他的臉頰:“别急,有我在呢。”
“……”賀歸緩緩地露出個笑容,摟緊绯星,閉眼又睜開,又是那個八風不動的木偶師,“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