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滿不在乎的模樣刺痛了祂。
星空中的長長光帶隐約發出一聲怒吼,繼而虛假的星海發出玻璃破碎的聲響。
無數明滅的星子在一刹那停止閃動,從裡向外爬出無數蜘蛛模樣的不明物體,宛如腐爛的眼睛垂淚。
绯星懶洋洋地坐直身子,掀了掀眼皮:“幹什麼?”
他說話平緩,連語調都沒有太多起伏,那些瀑布一樣噴湧的【蜘蛛】卻齊刷刷一頓。
星空破碎的傷口停止向外撕裂,那些死氣沉沉的【眼睛】仿佛受到了無形的攻擊,在腥臭的黑暗中翻滾、哀嚎,恐懼又害怕地将撕開的星空欲蓋彌彰地合上,來不及逃竄的蜘蛛們掙紮着化作消散的灰塵。
祂惱怒地站起身:“看來,您并沒有将我的話聽進去。”
“怎麼,你都對賀歸下手了,還能指望我給你好臉色?”绯星懶得看他,淡聲道,“你不過是個占用了殼子的老鬼。等哪天你的本體來到我面前了,興許我還能考慮考慮,要不要聽你叫幾聲。”
黑袍鼓動。
祂丢下一聲冷笑和一句“你會後悔的”,連同黑白二色的世界一起驟然消失,地下賭莊狂熱的氛圍又回來了。
绯星一刻也不想在這位置上待着,連同一身惹人眼球的绯色勁裝消失在黑暗裡,又悄無聲息地掀開了二樓包間的竹簾。
裡頭的人背對他坐着,蜿蜒着一頭黑色卷發,肩頭松垮地披着一件玄色外衣。
竹簾聲響一動,他放下手中酒杯:“來了?”
绯星伸了個懶腰,一步跨到他身邊,沒個正形地融化在人肩頭:“是個伥鬼。”
賀歸遞給他一盞清酒:“能探知到本體在何處嗎?”
绯星接過酒慢飲一口:“不行。關卡世界被重重屏障包裹,祂先我一步來此紮了根基,若要找的話,是可以慢慢排查,但效率太低。”
他将酒杯遞到賀歸唇邊,眼底噙着笑意。都說燈下看美人,包廂内燈光昏黃而淺淡,映得少年那張臉龐更為驚心動魄。
木偶師彎了彎唇,就着他的手飲了一口,緩聲道:“賀遠甯有什麼動靜?”
绯星佯裝生氣:“我都親自給你斟酒了,你腦子裡就隻有那個狐狸精嗎?”
怎麼還演起來了?賀歸那雙溫柔的眼睛在燈光中朦朦胧胧的,眼神倒是切實傳達了這個意思。
木偶眨眨眼睛,抱着賀歸在人眼睛上親了一口,滿意地鑽進他懷裡,還吆五喝六地要求人抱好,舒舒服服地把腦袋靠在人頸窩裡。
“绯星。”木偶師把少年摟緊,似笑非笑地瞧他,“你這種行為,在人類的世界裡叫占便宜。”
绯星理直氣壯地看回去:“是嗎?”
然後還伸手摟上腰:“你是不是瘦了?”
賀歸:“嗯?有嗎,可能最近都在忙着做木偶的緣故。寶貝,看到什麼了?”
他伸手摸了摸绯星泛着绯紅光芒的另一隻眸子。木偶玩鬧歸玩鬧,意識海早已分出一半心神,緊緊地追蹤着傀儡絲線的鍊接。
“……他在幹什麼?”绯星疑惑地歪了歪頭。他疑問落下,屬于賀歸的意識就貼了上來,親密得不分彼此。
绯星很喜歡這種密不可分的感覺。他甚至都可以不用說話,心裡剛冒出一句“如果能一直這麼貼着就好了”,來自賀歸的輕笑就從胸膛的震動傳遞給了他。
兩人默契地跳過這個話題,專心地看着賀歸手中舔舐傷口的傀儡。
“他這是在……”賀歸挑眉,搜遍腦子裡的庫存,甚至還翻出從學生那沒收來的小說。
绯星語出驚人地接上:“他在選妃!”
賀歸輕咳一聲:“這麼說也挺像的……”
绯星:“你看他翻閱那本名冊不就是像在選妃麼!……哦賀歸你的化名被劃掉了。唔,他原來居然真想選你給他當打手送死,那不知道是誰死得更快一點……”
賀歸毫無威懾力地提醒道:“寶貝,别這麼暴力。”
绯星:“也是嘛。畢竟對他來說,有很多處理方式,會比直接沒命更難受……”
二人正觀察着,卻有三聲鐘響傳來樓下大堂傳來一陣騷動。
“小金光擂台的鐘聲?”賀歸詫異地站起身,一揮手,留在外面的木偶将視野傳了過來。
隻見虛空中有老者步行而來。他手中持一卷長卷,神色凝重,一字一句卻振聾發聩地砸在所有人心頭:“天機已改。小金光秘境提前出世。”
賀歸微微皺眉:“天機子?”
這人是煅焱尊者的好友,多年來小金光秘境的出世時間均由他推演得來,從無差錯。今日卻現身于人前,眉目間還隐隐帶着揮之不去的黑氣。
賀歸低聲道:“不好。”
绯星:“怎麼了?”
“恐怕不是天機已改,而是天機為外物所蔽。”賀歸說。
【小友所言即是,不愧是煅焱那老家夥執意要搶來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