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骨林。
大地一陣晃動,臨時組建的小隊驚懼地停了下來。陸浮深吸一口氣,手腕翻轉,上方旋轉飄蕩着一隻感知星盤。這星盤甫一出現,寶藍的面闆就被浸染成了墨藍的色彩,星軌盤旋之間,數顆明亮的星子正朝着他們的點位行進,速度極快。
陸浮面色凝重:“不妙。”
他朝聚攏而來的同伴們解釋道:“我這星盤能感知周圍靈力彙聚的漩渦,催動條件苛刻,非危急時刻不得出……你們看,這些氣息純淨的應當是仙修,顔色黑些的是魔修。”
“而這些星團氣息雜亂、龐大,恐怕……是妖獸群落。”
象征着妖獸群落的光團格外密集,衆人倒吸一口涼氣。妖獸群的殺傷力,這些慣常曆練的弟子都知道厲害。隻不過感知星盤一出,既然知曉了這些東西的方位,那應對起來也較為松快些……
其餘仙修心下微松,轉而加快步伐,商議着如何同幾方勢力斡旋。陸浮卻揩去嘴角流下的一絲血,神情不見輕松。
星盤本身為星雲石所鑄,本身對靈力格外敏感,而此刻化骨林所代表的這片星盤區域,居然被染上了不祥的黑色……
這便意味着,他們一開始要進入化骨林的決定,就已經錯了。
陸浮看向不遠處的少年醫修。
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賀星轉過頭來,朝着他彎了彎眼睛:“要停下了嗎?”
陸浮一頓,收起星盤。
他靜靜地看着容貌昳麗的少年,沉默片刻,上前一步,意思是請他繼續走。
隻不過,他願意跟着繼續,其他人卻有意見了。
“陸道友,我們先前探過,這附近便有一處藥靈草的集聚地。”隊伍中一人道,“你信得過這位玄雲仙宗的道友,我們卻不敢賭命。這越發往裡了,化骨林深處的危險,我們斷然不敢拿命去試。”
陸浮的小師弟皺了皺眉。他先前為醫修所救,對他頗有幾分好感,便上前道:“為何不願信賀道友?賀道友為我們領路許久,你們敢說遇到幾分危險?”
又有一人卻搖了搖頭:“這位道友,我輩修士來到秘境,不正是為了曆練?若這一路上都平安度過,又去哪裡取機緣呢?”
這小少年眉頭緊鎖,顯然不忿,還想說些什麼,便被他們隊伍裡的小甯師兄扯了扯衣角。
甯遠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所有人聽到:“賀道友身為醫修,修為還遠在我之上,對靈氣與靈物感應的能力比我更強……雖說暫時還沒收獲,但化骨林現下頗為詭異,這片地區玄雲仙宗有路線圖,我們聽他的便是。”
他看向其餘諸人,笑笑道:“至于這幾位……人各有志,無需強求。”
這話一落,長河仙宗那領頭的師兄立刻堵在了前頭:“話雖如此,但我們是不是已經走了很久了?”
他眼神閃爍:“賀道友,你們玄雲仙宗的人有路線圖,你不會是想把我們帶遠路,然後自己獨吞藥靈草吧?”
陸浮心頭一緊,立刻上前一步,喝道:“慎言!”
“啧,陸道友,你們玉花山不缺藥靈草,我們長河仙宗卻供不應求。”另一個長河仙宗的修士也上前來,逼近金發的醫修,“敢問賀道友,藥靈草的集聚點位,可否與我等一觀?”
陸七有些着急。他不懂為何大家突然都将矛頭指向賀星,眼下情勢緊急,豈是内讧的時候!
他扯了扯陸浮的衣擺:“大師兄……”
陸浮點點頭,催動玉箫,一道清朗樂音散出,想要驅逐變得有些混濁的氣氛。
然而,另一道古琴聲起,直直将陸浮的箫音擊破!
陸七難以置信地回頭:“三師兄?!”
一陣大力傳來,陸七被他大師兄一把護在身後,連綿不絕的清朗箫聲将二人隔絕出一道音盾。
陸浮震聲道:“護住心脈!”
然而,在場諸人卻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無論是玉花山,還是長河仙宗,甚至是将賀星帶回來的幾人,都紛紛祭出了法寶,直愣愣地逼向那金發醫修。
“怎麼回事……”陸七有些慌亂,“這到底……”
“小心!”
陸七被巨大的力道彈開,徑直被反向轟出了人群。他忙不疊回頭看去,卻被眼前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此刻,原本平靜的周遭仿佛滾油進了沸水,無數嘈雜的聲音随着憑空出現的黑紫藤蔓炸響。它們在空中瘋狂地舞動着,幾乎所有人都被它所俘。
——是的,幾乎。
甯遠踏着黑紫花藤,手一揚,卷曲的葉片舒展開來,露出靡麗鮮豔的巨大花朵。
“小甯師兄……?”陸七喃喃道,“是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甯遠卻微微一笑,仍然是那副善良無害的模樣:“那小七為什麼要躲呢?”
陸七握着玉箫的手輕輕顫抖,不敢置信道:“師兄……師姐……”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呼喚,巨大的人面花緩緩将面向轉過來,藏在花蕊深處的嘴一張一合,發出陸七熟悉的聲音:“小師弟!”
“小師弟!”
“小師弟!”
此起彼伏的呼喚逐漸将他包裹,陸七的眼前鬼影重重。
“不是……不……”
“小七!”
箫音沖殺而來,陸浮有些狼狽地沖進藤海:“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