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孟隔雲刻意不說,他也沒有生氣,還是保持着微笑,開口道:“這樣也挺親切的,我叫劉德華,大家都叫我華仔。”
孟隔雲擡眼看了他一眼,滞了一下,随即挂上笑容:“我知道的。”
原以為他是不願人認出自己的。
“很榮幸,”他抿了一口咖啡,“在我還有點名氣,還沒被遺忘的時候。”
她聽着卻感受出一點的自嘲的意味。
“我覺得吧,你根本不用擔心這件事情。”
遺忘?這個詞可跟她知道的“藝壇常青樹”扯不上邊呢。
“也許你看過我的作品,但沒有關注那些新聞,其實我現在已經……很久沒拍戲了。”
“可能你會覺得我站着說話不腰疼,但是我覺得這不是結果,隻是個過程,”她頓了一下,後面的話似乎很難說出口,“而且即使你這樣告訴我心境和苦悶,我也不會同情你。”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尴尬,空氣都靜止流動。
“我有個朋友,就是剛剛與你說過的喜歡演戲的朋友,與你歲數差不多大,入行時間也相差無幾,但是至今還在跑龍套,我始終都覺得他實在很有演技天賦,他被埋沒才是我認為最可惜的事情。”
劉德華靜默無言。
“而且我這個朋友演戲不為名不為利,隻是因為自己純粹熱愛這行而已,所以即使默默無聞這些年,他也沒有想過要放棄,而還在為之奮鬥。”
她不會安慰一面之緣的他,因為在她看來,他的境況實在不算絕望,即使不念及周,他還有自己的同班同學梁家輝做參考,後者可是被台灣當局封殺,在拿了影帝之後至今沒戲可拍。
每個人總有每個人的不幸,但終究隻有自己才能解開自己的禁锢。
她是個旁觀者,即使說着關懷的話也隻是無力蒼白。
退一萬步來講,你們各自将來都那麼成功,她如果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對自己而言才是奇怪。
“抱歉,是我唐突了,”劉德華有些尴尬,“我不應該試圖用自己的苦惱自己的問題去乞求别人的理解和安慰。”
“不是的,我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去安慰你。”後面的話,孟隔雲沒有說出口,但是彼此心知肚明,因為兩人畢竟隻是偶有交集的陌生人。
再說的直白點,禮貌是禮貌,但會讓她主動關心的朋友并不多,她的世界實在太小太小。
“其實你的咖啡和這華夫餅已經給我安慰了,”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杯碟,“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那天吃了你做的蛋糕就覺得抑郁似乎散了一點,今天也是。”
“你人真的很nice。”孟隔雲隻能如此感歎,他的情商之高果然名不虛傳,即使她去建了一層隔閡,他還是對她不吝稱贊。
“如果被當成是禮貌的話那我确實無話可說了。”
“嗯,大概甜食本來就會讓人心情變好吧。”對話再次輕松起來。
她不記得被冷藏的劉德華到底是什麼時候與無線和解的,但記憶裡這件事似乎并未影響到他的事業,說明時間不是那麼長,再說了,他從很久就從電視轉戰電影了,後來的人熟悉他,除了歌手就是電影演員,這件事情應該很快就會翻篇。
1986年,果然是個很神奇的年份。
就如同她所說的,劉德華在邵逸夫的中間調解下,與無線達成和解,而去年被封殺一整年無戲可拍跑去擺地攤掙生活費的影帝梁家輝也終于被解禁。
但這都是其他人的事情。
對她而言,更重要的是,周星馳對她說,他被電視台調到了戲劇部。
“戲……戲劇部?”她呆呆的望着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也就是說,我現在是個正式的演員!”若說之前職業是主持人,副業是龍套,那麼現在就是一個真正的演員了。
這或許不會讓他一夜大紅大紫,但起碼給予了施展演技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終于來了。
梁朝偉隻用了幾個月就完成的事情,他用了四年。
孟隔雲突然想到當初她對他說的話,“應該做不了多久吧”,她是這麼安慰他的,可是這幾年的現實卻讓她在此刻深負罪惡感,一時間難過的竟然眼眶酸澀,湧出淚來。
這是盡頭嗎?
她不敢再對他說些自以為安慰人心的話了。
“無論如何,我一直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