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打在臉上的雨水,手邊不斷震動的電話,腰間的隐隐陣痛。
季逸非記得那段日子自己好像很不敢照鏡子。
記憶是一把鎖,不去觸碰他,但它會在最潮濕最黑暗的地方,被無數次黑夜和眼淚淹沒了。它開始生鏽,發出難聞的味道。
但他它總是在腦海裡,拿不走,也不敢觸碰。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他當時和家裡人吵架跑出來,負氣回到學校,老師對自己莫名的嘲諷,同學莫名的冷漠。
那句“因為我是你媽,你吃我的喝我的,就必須聽我的!”深深刻在腦子裡。
記憶就是這樣讨厭,想抛棄但又抛不開。
他有想過要不然就算了吧,自己隻要聽話就好了。
他不讨厭跳舞,但是他讨厭這樣被安排。他不想将來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不想一輩子和自己被迫安上的“興趣愛好”牢牢拴住一輩子。
季逸非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聽話的孩子,他這樣想,身邊的人也這樣說。
但是他現在不想這樣了。
他心裡有些殘缺的東西哽咽的叫嚣着。聲音很小,但是足以拽動他。
微弱的,又是充滿力量的。他清晰的記得當時這個聲音伴随着自己的心跳聲堅硬起來。
他不應該被任何人安排,他也不同意。
季逸非拿着筆坐在宿舍的桌子上,微弱的台燈照在桌面上,他攥着筆不知道從哪裡下筆。
很多畫面和回憶在他腦海裡放映,像是一部混亂的電影。
他看到自己沖到理發店,閉上眼睛随便指了一個發色就開始染。
他看到沖進紋身店,對那個小姐姐說自己要紋身的模樣。
他看到自己走到餐廳,對裡面的老闆問做一天的工資是多少。
……
最後他看到了自己的Omega父親哭着把自己抱到懷裡,不斷道歉的模樣,也看到了一向高傲的Alpha母親背對着自己,但是又不小心暴露出來微紅的眼角。
他開始寫,寫了自己當是和母親争吵,寫了自己染頭發,寫了自己逃課……
但是他沒有寫自己紋身,沒有寫自己打工遇到了什麼,也沒有寫最後到底是什麼讓他們改變了想法。
他說:可能是看我太倔強了,他們同意我可以自己考了。
他沒有說暴走的腺體,警車聲,還有腳邊摔碎的盤子。
有些東西,還是永遠不要讓人知道好了。他就這樣永遠藏起來,生鏽發爛就好了。
等他重新躺回床上,他感覺自己的腺體有點難受。
尚諺的臉莫名浮現在腦海裡,他伸出手摸了摸後頸,好像牙印還沒有完全消掉。
他答應過母親好好上學,安分守己,但現在看來還是沒有。
或許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很好的孩子呢。
第二天早上。
陳肯和江潔陪着季逸非下樓,林陵最近和一個Alpha關系有些暧昧,早早下去跟着去吃飯了。
季逸非剛下去就看見韓東君在樓下等着,他外面沒有再穿羽絨服,穿着冬季校服和校褲叉着兜。季逸非剛剛下來就和他對上了目光。
“哎那不是韓東君啊?逸非他是不是在等你呀。”江潔湊在季逸非耳邊開口道。
季逸非淡淡地回應了“嗯。”的一聲。
“那你還和我們一起吃飯嗎?”陳肯問道,他把臉上的眼鏡摘下來,因為室内室外的溫差導緻鏡面起霧了。
“不用了,你們先去吃吧。”季逸非回。說完這句三人已經走到了樓下,季逸非和他們道别後走到韓東君那邊。
“别耍帥了,趕緊去食堂吧,這裡站着多冷啊。”季逸非看着他穿的就冷,趕緊說帶他去食堂。
韓東君擡頭看了他一眼,伸出手。
季逸非明白了他的意思,談了口氣回答道:“看完不許哭啊。”然後把放在口袋裡疊的整整齊齊的一個小方塊遞過去。
韓東君拆開看這張紙上的内容,雖然在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明顯還是不太夠。
裡面的内容讓他感覺到有些難受,他知道當時自己不在那一年季逸非和他媽發生了争吵,但是他沒有想到季逸非會這麼叛逆。
難怪一回來季逸非就被人調侃是校霸,難怪之前那群人說季逸非裝好學生。
那張模糊不清的照片好像清晰了。
他看完紙上的内容,歎了口氣。他跟季逸非從小到大的兄弟,這麼多年,季逸非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自己居然不在。
他把紙疊好放到自己兜裡,季逸非感覺他表情不太好,開口問道:“咋啦?真看哭了?”說着還伸出手在他臉前晃了晃。
韓東君突然伸出手把他抱住,狠狠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有些哽咽的聲音開口道:“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也不告訴我,就這還是兄弟嗎。”
季逸非自知力虧,拍了拍趴在自己身上的Alpha,“好了好了,都過去了哈,這不都告訴你了嗎,還是兄弟。”
好在韓東君也不是什麼太感性的人,倆人很快就分開了。
他看了眼面前的季逸非,伸出手錘了下他的肩膀,開口道:“以後有什麼事情都告訴我啊!要是再讓我知道你敢瞞着我事情,咱倆這發小也别當了。”
季逸非回答他“好的。”但是手卻不自覺摸向自己後頸。
這件事情……還是先瞞着吧。
倆人一句搭着一句走到食堂,買好飯走到一班吃飯的區域。
季逸非掃了一圈,卻發現沒有尚諺。
他和韓東君坐到了李江和周田對面,季逸非開口問道:“尚諺呢?”
“失蹤了。”李江邊啃包子邊回答道。他旁邊的周田已經吃完了,撐着頭閉着眼,看起來是睡着了。
季逸非端起面前的粥喝了一口,又看到旁邊的薛希,他也是尚諺的室友。
他問道:“薛希你看到尚諺沒啊?”
薛希正在低頭剝雞蛋,他回答道:“沒看見,他今天起的很早,我們起來的時候他都走了。估計現在已經吃完在班裡坐着刷題了吧。”
韓東君接話道:“的确,畢竟他是全校第一,壓力肯定是有的。”
季逸非回了一句“哦。”低下頭繼續喝粥,結果沒過一會兒,他感覺有人坐到了自己旁邊,他扭頭一看發現是尚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