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同學說說笑笑，讨論着班上發生的趣事，沒有人向她送上生日禮物和祝福——因為她沒有跟任何人說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許奈，你今天怎麼不說話，是不是還在因為你媽媽的事情難受啊，你放心，我們不可能因為你媽媽那麼說就不跟你玩兒了。”
“我媽也總是這樣，我們都能理解，這不怪你。”
“要不這樣吧，今天下學，我請你們喝奶茶怎麼樣？咱學校門口那家奶茶店又出新口味了。”
“好啊好啊，許奈你去嗎？”
許奈這才有所回複：“不了，我晚上還有事情。”
她今天發呆，主要是在想，等下放學了該怎麼和媽媽說一起去塞納左岸餐廳吃飯的事情。
許奈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通過電話和媽媽溝通。
出了校門，她背着書包站在校門口，手裡拿着手機，在通訊錄找到媽媽那串号碼，就差按下撥通鍵。
在她還猶豫着的時候，媽媽先一步給她打過來。
少女在心裡默念起自己要說的話，鈴聲響了兩遍她才準備好：“喂，媽媽，我放學了，等下我們一起去塞……”
可母親沒聽見她說話，隻是交代：“喂奈奈，你這會兒放學了吧？你自己先回家點個外賣吃吧，我這會兒加了一台手術，做完手術回去可能就有點晚了，你要麼自己拿錢買個蛋糕，要麼等明天我給你補一個。”
許奈聽完，半晌才道：“……好。”
“你剛剛是不是說要和我一起去哪裡來着？”
“沒有，我哪裡也不去，媽媽，你忙吧。”
“好。”
母親挂了電話，給她轉賬了300塊錢，讓她自己點外賣吃。
許奈把錢收了，來到校門口的公交等候處坐下。
可以到家門口的五路公交車在站牌處停下，許奈内心糾結了一番後，選擇繼續等待。
她換了一輛公交車，獨自一人來到塞納左岸餐廳，點了一桌子菜，還買了一個價格不菲的蛋糕，讓外賣送過來。
醫院裡。
手術還沒開始，上夜班的麻醉師姗姗來遲，她給患者打上麻醉，在等待患者沉睡的過程中，和這次的主刀醫生劉書雪聊起家常。
“劉醫生，你女兒今天過生日呢？”
“你怎麼知道？”
“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在餐廳碰見你女兒了，她一個人點了一桌子菜，還買了一個生日蛋糕。”
“哪個餐廳？”
“好像是叫塞納左岸吧，最近新開的，它家牛排還不錯，就是價格有點貴。”
劉書雪心中察覺不對，但沒有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嗯，對，她今天生日，我加班沒辦法陪她，就讓她自己去吃飯了。”
手術馬上開始，她已經穿好手術衣，就是想打電話過去責備，也騰不出手來。
秉承着對患者的負責，她暫時将女兒放在腦後，開始手術。
兩個小時後，手術順利完成，她換回衣服從手術室出來，打視頻給許奈。
許奈接的很快，她已經換上了睡衣，背景看着也确實是在她們家中。
“奈奈，吃晚飯了沒有？”
“吃了，媽媽你是準備回來了嗎，我給你也點一份外賣吧。”
見女兒在騙自己，劉書雪沒有拆穿：“不用，我在路邊買點燒烤算了，你想吃羊肉串嗎，我給你也帶點。”
“好啊。”許奈乖乖點頭，“媽媽我在家等你，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挂斷電話，劉書雪按照母女倆人的喜好買了點燒烤帶回家，許奈又陪着她吃了一些，食量和以前一樣，根本不像吃過東西。
把垃圾收拾掉後，劉書雪從自己房間拿出來一個禮物盒：“媽媽給你買了個生日禮物。”
許奈兩眼放光：“是什麼？”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許奈在母親的催促下解開紅絲帶，掀起盒子頂蓋，隻見那粉紅色的禮物盒中，靜靜躺着一把小提琴。
“之前老師不是說你那把琴不夠專業嘛，我給你買了一把專業的琴，你快拉一首曲子試試這把琴的音色。”
劉書雪說着，絲毫沒有注意到許奈臉色變得難看。
“媽媽，這把琴很貴吧。”許奈聽老師向媽媽推薦過一把琴，售價十萬。
以媽媽的消費觀，這把小提琴的價格隻會比十萬更多，不會便宜。
“不貴，給你花多少都值得，喜歡嗎？”
“我不喜歡。”許奈突然發起脾氣，狠狠駁回母親的話：“我根本不喜歡小提琴，一直以來喜歡小提琴的都是你，不是我，我讨厭小提琴！”
劉書雪第一次看見發飙的許奈，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
“你為什麼總是這樣，去年你送我教輔書，前年你送我私教課，我一點都不想要這些，你為什麼不能送我一些正常的生日禮物！我也想要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樣，我也想去遊樂園，而不是整天拉什麼小提琴。”
“奈奈，你是怎麼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是在學校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有人欺負你嗎？”
向來乖巧的女兒今天莫名其妙發這麼大的脾氣，劉書雪的本能反應不是和自己女兒吵架，而是懷疑女兒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和學校沒有關系，你總是這樣，從來不在乎我的感受。”
許奈留下一句話，回了房間，将門反鎖，她把窗台上的花盆抱到書桌上，對其傾訴一個孩子内心的願望：“我不想要小提琴……我想要以前的媽媽，我想要愛我的媽媽。”
花盆裡的植物被風吹得搖曳，像是在努力賣弄舞姿哄她開心。
可許奈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她已經不是我的媽媽了……”
屋外，劉書雪愣了許久，才将小提琴從禮物盒中拿出來，把原先的小提琴收起來，把它放上去。
這把琴十萬。
她不知道加班做了多少台手術，打了多少份零工才攢夠錢将這架琴買回家。
在保持家庭開銷不變的前提下，靠加班和兼職賺夠十萬，着實不容易。
可一想到這都是為了女兒，她就不覺得累，不覺得苦。
可是為什麼女兒不領情呢？
明明小時候，她那麼喜歡小提琴。
劉書雪望着那把小提琴，不由得想起來，丈夫剛逝世半年的時候。
那天下班，她去輔導班接女兒回家。
路過一家賣樂器的商店，她隻有五歲的女兒停下腳步，趴在透明玻璃上，看裡面的人拉小提琴。
她問：“喜歡嗎？”
女兒說：“喜歡。”
于是，她攢攢工資，選了個啟蒙班，把女兒送進去學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