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後,白圖七歲生日當天,他在家裡等着阿爹帶着許諾給他的生日禮物回來。
他盼了一天,晚上,阿爹終于回來了,給他帶了禮物,還帶回來一個姐姐,說是要把姐姐送給隔壁叔叔家的兒子。
姐姐來到他家後總是哭,就像阿媽一樣。
可他答應過阿媽,不能在姐姐面前變成兔子,于是他從阿爹養的那些兔子裡抱出來一隻給她。
姐姐和阿媽一樣好哄,一抱到兔子就不哭了。
他真的好喜歡這個姐姐。
為了讓姐姐留下來,他去求了阿爹。
阿爹同意了。
從此,他多了一個姐姐,一個玩伴。
姐姐就像阿媽一樣,為他煮胡蘿蔔湯,唱歌哄他睡覺,陪他做遊戲,他真的特别特别喜歡這個姐姐,總是帶着姐姐在寨子裡一起玩。
那時,他在學校讀書學到“幸福”這個詞語,回來後問姐姐:“幸福是什麼?”
姐姐告訴他:“幸福就是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在說起幸福的時候,姐姐很難過,他猜,姐姐應該是想自己的爸爸媽媽了,就像他想阿媽一樣。
他為了安慰姐姐,向她許諾:“我以後一定會讓姐姐幸福的。”
姐姐沒說話,隻是揉了揉他的腦袋,去砍柴給他做飯。
就這樣,他在姐姐的照顧下長到十四歲。
十四歲這年驚蟄,阿爹病了。
阿爹病的很快,還沒來得及送去治療就去世了。
阿爹下葬的第二天,他成了寨子裡的新寨主。
寨子裡很多比他年紀大的叔叔總是圍在他耳邊,讓他辍學不要再讀書,早日成親,為寨子裡增添新的人口才是。
他在叔叔們的唠叨下退了學。
叔叔們見他聽話完成了第一件事,馬上催他做第二件事,讓他和姐姐結婚。
他以年紀不夠為由開脫,避開這件事,心中怒罵了這群人好多遍。
為什麼總要讓他和姐姐結婚?
他一點都不想娶姐姐。
對他而言,姐姐就隻是姐姐而已。
他和姐姐就這樣做一輩子的姐弟,難道不好嗎?
可是叔叔說,阿爹給姐姐身上種了情蠱,隻有和他成親洞房才能化解。
他隻能和姐姐結婚。
不然姐姐就會死。
他不信。
他開始拼命研讀阿爹留下的手記,可阿爹死的太早,沒來得及教他解情蠱,手記裡也沒有寫,他隻能自己研究。
在他閉關刻苦鑽研蠱蟲的時候,有人告訴他,姐姐跑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腦海中全部都是阿媽離開那天的場景。
他一路跑過去,果然在人群中發現了蜷縮在地的姐姐。
叔叔拍着他的肩膀,告訴他:“為了防止她逃跑,我們打斷了她一條腿。”
說着,還把手裡捏着的那隻蟲子放到他手心:“逃跑的人都要受懲罰,這是你阿爹立下的規矩,任何人都不能違背。”
面對寨子裡那些視線,他對姐姐冷下臉,将蠱蟲塞到了姐姐嘴裡。
那日起,他發現自己錯了。
他不該對姐姐太溫柔的。
是他的溫柔讓姐姐降低了對其他人的防備。
姐姐是因為他才斷的腿。
從那以後,他不再對姐姐溫柔。
姐姐試圖逃跑過很多次,可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為了不讓她逃跑失敗被寨子裡其他人打傷,也為了騰出足夠的時間來研究情蠱,他把姐姐關進了竹樓,時不時将自己養好的蠱蟲喂給她,卻總是失敗。
那天,他又在山裡捉蟲子養蠱,遇見了一個奇怪的女人。
女人對他的心事了如指掌,和他做了一個交易,還教給他一個陣法,告訴她未來會有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來救姐姐。
他并不信。
但她口中說的那個人真的來了。
可她看起來好弱啊,她真的能解開姐姐身上的蠱蟲,帶姐姐離開嗎?
算了,不管怎樣,這是唯一一次能把寨子裡所有人都喊回來的機會,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成親當晚,聽到姐姐逃跑後,他的酒醒了一多半。
他在衆人的推搡中追到了崖邊,開口喊了一聲:“姐姐!”
因為情蠱的原因,姐姐回頭了。
但很快姐姐就掙脫了蠱蟲的束縛,頭也不回的跑了。
他聽見了姐姐奔跑時的哭聲,和以往不同,姐姐這次的哭聲中全部都是激動和開心。
他在心裡默默為她送上祝福。
姐姐,跑吧,别回頭!
姐姐……張雨瑩,你自由了!
張雨瑩,你要跑出這座大山,離開這座城市,回到你的家人身邊,擁抱屬于你的幸福。
你一定要幸福!
天雷落在身上那一刻,他忽然感覺到遺憾。
遺憾自己不能親眼見證張雨瑩的幸福,遺憾自己到死也不知道幸福是什麼滋味,遺憾……不能成為凜冬的契約妖精。
“怎麼一個個的都這麼喜歡凜冬啊,我和她到底差在哪裡?”
聽到這聲吐槽,白圖緩緩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處在竹寨中。
“這裡是……”
明明竹寨已經被一把火燒了,怎麼會完好如初出現在他眼前,難道之前的一切都隻是一個夢?
張雨瑩沒有逃出去嗎?
“這裡是我的萬妖幡,你所看到的都是用我的法力幻化出來的。”阿凜簡單解釋了一下,将話轉入正題:“清醒了就來和我締結契約吧。”
知道張雨瑩跑了,白圖緊繃的心弦送了,他别過臉去,毫不留情拒絕阿凜:“不要。”
“凜冬給你什麼好處了,我給你雙倍。”
白圖還是不肯松口:“不要。”
阿凜繼續誘惑:“凜冬她都不要你了诶,你的命還是我撿回來的。”
“哦,那也不要!你不是想吃兔子嗎?把我殺了吧,别放辣椒。”白圖繼續躺平,閉上眼等死。
阿凜撓撓頭,站起身往外走:“行吧行吧,等你身體養好了,我馬上把你扔給她。”
離開萬妖幡前,阿凜回過身又為自己争取了一下:“我真的覺得你很适合跟着我。”
“哪裡看出來的?”
阿凜沒回答,隻問了一個很莫名其妙的問題:“他其實不是病死的,對吧?”
白圖回了一個讓人費解的答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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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元六《劫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