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過難相處也沒關系,他對組織的人向來不會有什麼期待。平時摸魚也就算了,但作為卧底警察的基本職業素養他還是有的,就算再好相處也不可能和犯罪分子變成朋友的啊。
蘇格蘭這麼想着,将最後的覆盆子點綴在鮮奶油上,這道傳統的蘇格蘭甜點就完成了。
玄關處恰好傳來開門的聲響,穿着運動衛衣的男人抽出一張濕紙巾擦了擦手,走出廚房。
他擡起眼看向門口,視線在接觸到推門而入的來者時頓住,作為職業卧底素來冷靜敏銳的大腦亦産生了一瞬間恍惚的空白。而短暫的恍惚過後,緊接着誕生的便是困惑和緊繃。
“……”
“……”
對方的發色和膚色都足夠擁有辨識度,不太存在認錯的可能性。過往的記憶伴随着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洶湧而現,蘇格蘭微不可察地抿起了唇,喉嚨裡有些澀意。
但他的眼睛卻是稍稍彎了起來,看起來很溫和的模樣,表情也是恰到好處的驚訝。
詢問的語氣也是,帶了點微妙和遲疑的味道:“你是波本?”
門口,金發深膚的青年也愣了愣。那張看起來格外年輕一點的英俊面孔上,紫灰色的下垂眼稍稍眯起,目光沒有掩飾地上下打量着蘇格蘭。
一會兒過後,他才不緊不慢地說話:“嗯。初次見面,蘇格蘭。又或者說——”
波本悠悠挑起唇角:“好久不見,諸伏景光?”
果然是他。
蘇格蘭面不改色,但在心底唉聲歎氣。
卧底期間碰到兒時玩伴的概率雖然小,但并不完全為零。隻能說,他順風順水的卧底生涯在這一刻徹底變得緊張刺激了起來。
真名解放是其中一部分,雖然他進組織時用的是法國名,并不是完全不能圓,但多一條真實信息就多一份暴露的風險。
可這誰又能想到啊?
此時此刻,蘇格蘭簡直用盡了自己卧底以來鍛煉出來的全部演技,微笑着寒暄:“你看起來變化很大,降谷零。”
金發卧底:“唔,有嗎?”
是真的很大。
諸伏景光并非從小在法國長大的。他的童年算得上不幸,父母因人禍逝世,他也因為這場意外患上失語症。之後還與哥哥分離,跟随領養他的家庭搬去了東京,卻也因此遇到了與他同齡的降谷零。
記憶裡的男孩是個認真固執的性格,做事情總是一本正經的。更重要的是,他有着非常樸素的正義感和善惡觀。哪怕自己也是因為發色和膚色遭到歧視的存在,依然會毫不猶疑地站出來保護無法說話的他——和眼前這個一看就很輕佻危險的組織成員,簡直就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時隔多年,諸伏景光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與降谷零再次見面是在組織:他是卧底,降谷零是擁有代号的成員。
出國多年的蘇格蘭痛心疾首:怎會如此?
可惜,暫時沒有人能解決他的疑惑。而他這位已黑化成年版的幼馴染還在那裡笑:“但我覺得你的變化看起來更大喔。”
“你以前可沒辦法這樣交流吧?”
“也許這得感謝我後來找的心理醫生。”
蘇格蘭又想再心底歎氣了。
記憶裡的男孩無論如何也不會用這樣随意輕佻的語氣談起他過往的疾病……時間竟能如此徹底地改變一個人。
“這樣啊。”
波本笑了笑,輕飄飄地就将這件往事揭過了。
“哦,對了。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說一下。”
波本眉眼彎彎,唇角也彎彎,看起來特别親切特别好說話的模樣,語調也很輕松——但蘇格蘭能看出他僞裝下的冷淡與警告:“波本,以後還是這麼稱呼我吧。”
“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總之,零已經不再是我的名字了。”
波本完全沒有跟自己昔日的玩伴解釋的意思,隻用輕描淡寫的語氣笑着說話:“我也不喜歡再聽見這個名字。”
果然。
蘇格蘭心情沉重地想:降谷零一定是經曆了什麼讓他不惜抛棄姓名也要割舍的過去,才會扭曲了性格,在組織裡堕落沉淪。
可惡,所以究竟是誰帶壞了我正直勇敢就該去當警察的幼馴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