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漪回到府中,舒展了一口氣,沒想到這蕭綏竟這般難搞,早知如此,就該拿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強逼着他娶了自己。
但……這樣好像會惹出更多的麻煩。
搖了搖頭,崔清漪将心中荒謬的想法盡數驅散。
她拐過走廊,繞着一段路來到房門前。關上門,崔清漪坐在鏡台前,開始凝視着鏡中這張臉。
幾月前,她在雨中被人勒殺,油盡燈枯之際,再度睜眼,她就變成了東都崔家的三姑娘崔清漪。
而雲漪這個名字,似乎和她再無聯系了。
從前,她十分了解自己的美,隻是沒想到,如今這雙眼睛和從前的竟一般無二。
看得久了,崔清漪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當年姐姐替她束發的時候,也是這樣安靜地坐在鏡子前。
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恍如隔世。
門被輕輕推開,腳步緩緩而至。
崔清漪回神,原來是阿月和昙雲來了,比她預計的還要早一些。
她自知以一人之力無法撼動幕後大樹,所以在選人的時候,特挑了兩名女子跟随左右,她費盡心思請東都最好的師傅教兩人武功,如今終于派上了用場。
昙雲眨了眨眼睛,膩到她身邊,笑得可愛:“姑娘的面紗怎掉了呢?”
崔清漪輕瞥了一眼昙雲,偏過頭,拂着首飾匣子,略有深意地問:“阿月,剩下的事處理的怎麼樣?”
“姑娘放心,一切妥善。”
她點了點頭,肯定道:“以後你們盡量避免在他面前顯露武功,他不是什麼等閑之輩,今日和你過招,想必他會留意你。”
“是。”
崔清漪松了一口氣,笑着看她們兩個,輕柔道:“多謝你們了。”
“姑娘可别這樣說。”阿月有眼色地看了看,“那接下來,我們做什麼呢?”
“靜觀其變吧,網既然撒下去,何愁魚兒不上鈎呢?”崔清漪深思着,浮光掠影之間,她輕輕開口,“不過,有件事倒是可以再加把火。你和昙雲,挑幾名伶俐的人去丹青樓傳些消息。”
“什麼消息?”
“當然是賜婚的事。”
崔清漪深笑,她想把局面弄得再大一些,順便看看東都其他世家會有什麼反應。
“明白。”阿月應道。
“這事不是已經說定了嗎?姑娘怎麼還讓傳這些消息?”昙雲納悶問道。
“私下說定了,但外人現在還不知曉。”
崔清漪笑着拍了拍昙雲,眼光卻流淌在琉璃窗上,堪堪停住。
昙雲揚唇:“姑娘倒是會選地方,丹青樓是東都最熱鬧的酒樓,人來人往的,這件事定會傳遍整個東都。”
崔清漪回神,笑着輕輕刮了一下昙雲的鼻尖。
接下來這幾月,她幹什麼都沒興緻,不是懶懶地躺着看書,就是在院内曬太陽。
直到那日午後,阿月打聽到蕭綏在探查自己溺水的消息。她并不驚訝,淡然笑了笑,繼續看自己的書。
随他查。
*
四月初三,定王娶妻,崔家幺女出嫁。
崔家在東都也算是老臣,如今聖上親自賜婚,百姓們更是夾道歡呼。
崔清漪坐在銅鏡前,喜娘在旁邊描了幾下眉尾,點了幾朵胭脂。那雙漆黑而深邃的眼睛閃爍着淡淡的亮澤,似乎藏着心事。
待她穿戴整齊後,整個人宛如鳳凰花盛開一般,美的刺眼,惹人注目。
屋内女眷看到後,皆停住了腳步。
“姑娘從前甚少穿的這樣豔麗,今日一見,仿佛天女下凡一般。”昙雲手裡拿着紅蓋頭,看的有些發暈。
“昙雲說什麼胡話呢。”崔清漪低頭淺笑。
“姑娘不信,你問阿月。”
阿月平日不言苟笑,這會兒也笑了起來,連連贊道:“姑娘就别害羞了。”
外面人聲鼎沸,崔清漪在廳堂前忍淚拜别了崔父和崔母,在喜娘的攙扶下緩緩地坐進了花轎。
透白的日光被紅簾擋在外面,從她的角度看去,像是冒着熱氣的血水,幽幽地,刺激着她的雙眸。
花轎緩緩駛過街巷,她的身子也随着發生了微動,像是在船上,搖搖晃晃,找不到回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