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給人發消息,等不到回信,立刻打給陳昭。
陳昭這邊倒是很快就通了,“老爺子臨時安排唐老,一個老中醫,給老闆面診,老闆娘您等等,面診完了我們就去。”
洛雲清急忙問:“大概要多久?”
“二十分鐘,不,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就能結束。”
“趕過來也要二、二十分鐘,到這兒……”洛雲清沒再繼續往下說,沉默了會兒,“算了,他身體要緊,别折騰了。”
“老闆娘,老闆這是特殊情況。”
“我懂,我理解。”洛雲清收起失落,“沒關系,還會有下次的,下次,一定要來哦。”
“老闆娘……”
“學姐叫我了,我先挂了。”
挂斷電話,洛雲清怔怔愣在原地許久,直到台下傳來掌聲,深吸口氣吐出。
“怎麼?我二叔沒來啊。”
轉身,裴珩之正抱臂靠在搭建的舞台旁。
洛雲清收起手機,提步朝他走去。
“看來我二叔也沒把你……”
領子蓦地被人一把薅起、拉近,一氣呵成。洛雲清湊近哼笑:“就會使這點伎倆?”
“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幹的!”
洛雲清用力搡開人,走出去兩步,回頭斜視:“不打自招。”
撂下四個字,頭也不回地返回準備室。
裴珩之被推地踉跄倒退,堪堪扶住身後支撐柱,後背莫名冒了許多汗。
那個冰冷絕情滿是殺意的眼神,那才是洛雲清?
…………
回到準備室,不過三分鐘,舞台上就已經在播報話劇社帶來的節目《夏潮》。
洛雲清先是一身戲服,半披垂至腰間的長發亮相。
剛一出場,現場掌聲雷鳴。
夏琳還擔心他會怯場,一路小跑到舞台邊,緊緊抓着自己的手,萬幸人并沒有被台下觀衆影響,甚至遠比排練的時候,感情更加充沛。
為了突出人物遺世獨立的清冷感,她直接大手一揮,将台詞對半兒砍,真是砍對了。
這樣多以短句為主,配上演技,就算略有瑕疵,觀衆的注意力,也不會長時間停留在台詞上。
簡直,完美!
倒是裴珩之,表現的還沒有最後一次彩排演得好,怎麼回事?都這麼久了,還怯場?
原本勢均力敵的對手戲,逐漸淪為洛雲清主場,到最後,裴珩之險些接不住他的眼神戲。
尤其在失手刺了對方一刀後,雙腿似灌了鉛,慢一步沒能抱住緩緩倒下的人。
“鶴月!”
洛雲清捂着流血不止的傷口,冷笑一聲推開人,在電閃雷鳴的背景音下,背對白浪滔天的大海,展開滿是血水的傷口,而後決絕地一躍而下。
一如前世。
至此,舞台劇《夏潮》落幕。
長達數秒的寂靜過後,禮堂内再次響起掌聲,遠比開場更加充沛、熱烈。
“寶貝啊,你這簡直太讓人意外了!”夏琳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無憾了,她整個大學生涯都無憾了。
“走走走,卸完妝,咱必須得慶祝慶祝。”夏琳大方地拍拍胸脯,“我請客。”
“有免費夜宵?”
一聽說她請客,其他人全都湧過來,圍着夏琳,“社長今天大方啊。”
“開玩笑,本社長什麼時候小氣過。”夏琳腦袋一熱,揚手毫不在意:“你們随便點。”
“那我要……炸串!”
“啤酒!”
“唱K!”
“咱們去Moonlight怎麼樣?學生證打八五折呢!”
說走就走。
收拾完道具歸位後,一群人開車的開車,打車的打車,直奔Moonlight酒吧,包了個特大号包房。
啤酒一箱接一箱,炸串小吃也是一盤接着一盤,更有五音不全如尤嘉南的,叼着鱿魚制造噪音。
好在很快被人拱下來。
“我唱得多好聽啊。”尤嘉南喝兩口就已經上頭,暈得找不着北,随便找個位置一坐。
面前很快空了一二三四瓶啤酒,清瓶速度都快趕上他喝水了。
這誰啊?
他搖頭晃腦,順着旁邊人的黑褲子徐徐往上,瞪大眼,“雲清!”
看看桌上第五瓶空酒瓶,再看看人,尤嘉南震驚地隻會用手點,“你,你……”
“學弟好酒量!”程旭輸了三四輪抽鬼牌,找夏琳替上後坐過來,補全他的話。
此時桌上已經是第六瓶見底。
他哈出一口氣,扭頭,“你們……說什麼?”
“洛雲清。”程旭上下瞅他,“你該不會是醉了吧?”
洛雲清忽然沖他甜甜一笑:“我沒有啊。”
程旭:很好,确實已經醉了。
真正的洛雲清才不會對他笑呢。
見他還要再去拿酒,趕緊伸手制止,“别喝了,你們一個個的,難不成要我一個人扛回去?”
有尤嘉南一個就夠了。
“你别碰我。”洛雲清擡手拍開,嘟嘟囔囔:“我是有老公的人,别碰我。”
“好好好我不碰。”程旭舉起雙手,半開玩笑道:“叫你老公來接。”
“呵!”裴珩之拎着酒瓶過來,居高臨下嗤笑,“我二叔才不會來接你呢。”
“你胡說!他一定會來接我的。”
洛雲清狠狠瞪他一眼,掏出手機,搖搖晃晃點開置頂,放到耳邊。
響鈴不過五秒,一聲幹幹淨淨的“喂”刺破嘈雜的環境落到耳邊。
“小洛。”
裴厭離喊了一聲,洛雲清才回神,連連點頭,完全忘了對方根本看不見。
“你來接我,好不好?”
“在哪兒。”
“在……在酒吧,moon……moonlight!”
“好,我叫陳昭去。”
“不要他!”洛雲清整個人蜷縮到沙發下,“要你,你來接我~”
電話裡沉默了一陣。
裴厭離再道:“十五分鐘後到。”
“嗯!”
洛雲清立馬笑彎了眼。
又是和那天晚上相似的笑,對面真的是二叔?
“等着吧。”挂斷電話,洛雲清朝他擡了擡下巴,洋洋得意:“裴厭離馬上就來接我了。”
“好,我等着。”
十五分鐘很快過去。
洛雲清重新坐回沙發上,順了順淩亂的額發,又理了理衣領,如果不去看他通紅的臉頰,任誰也想不到已經去廁所吐過一次。
“好诶!我赢了。”夏琳重新洗牌,不經意間看過去,指了指似尊玉佛端端正正坐着的人,“他這樣多久了?”
“不長,也就十來分鐘吧。”
程旭抿了口威士忌擱桌上。
“玉佛”終于動了,沖他擺擺手,“我不喝酒,謝謝。”
程旭:“……”
“我喝我喝。”尤嘉南打個嗝兒,抱過杯子,“正好我渴了。”
程旭:“……”
倆醉鬼。
此時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兩三分鐘,裴珩之瞥眼時間,不禁笑問:“十五分鐘了,人呢?”
話落,包廂門就被人聲聲叩響,随後推開。
洛雲清立馬擡頭,滿眼希冀在看到來人站在地上的腿後,一點點熄滅。
陳昭抿唇輕咳,清清嗓:“抱歉打擾各位雅興了。”
包廂裡刹那安靜如雞,
一雙雙醉眼朦胧地望過來。
說罷,他就側身讓開,露出身後一把輪椅。
順着搭在腿上的薄毯一路往上,來人眸光沉沉,緩慢掃視四周。
裴珩之臉上的笑還沒完全消散,已經面如死灰,“二叔。”
裴厭離點點頭,再往他旁邊看。
一道白色身影左搖右晃直直撲過來,“裴厭離!”
裴厭離伸手接住人:“等久了吧。”
“沒有,沒有等。”洛雲清抱着人搖頭。
衆人:“……”
“怎麼喝了這麼多,還能走麼。”
“嗯!”
洛雲清腳下打着彎兒,走出去兩步,回頭朝房間裡的人擺手,“我先、先回去啦!拜拜~”
直到包廂門重新關上,衆人恍若做夢。
“我去!那個是小學弟?”
“清冷大美人怎麼突然變樣了!”
“不是我說,兄弟們,我就從沒見他笑得那麼開心過诶。”
……
喧鬧聲一重高過一重,甚至有人學起了洛雲清最後那句異常乖軟的“拜拜”。
費力将人弄上車,陳昭出了一身汗,走到副駕駛前謹慎地問一句:“老闆,這會兒還回老宅?”
老爺子要是知道,大半夜都得跑過來看準兒媳。
“不了,去四季雲頂。”
邁巴赫當即改道,開往城郊臨海的獨棟别墅。
洛雲清上車後就安安靜靜靠着人閉上眼,陳昭不時回頭,輕歎:“估計是老闆您沒去看成他的演出,心裡悶啊。”
演出開始前那個電話,他都聽出來了,有多失落。
裴厭離微微側身,小心托着人臉頰靠進懷裡,回到四季雲頂,對陳昭道:“去查一下今天晚上的事。”
“老闆以為是人為?”
裴厭離點了下頭,給人蓋上被子,“去問張伯。”
“好。”陳昭應聲,指指床上的人,“那……老闆娘就您自個兒照顧哈。”
話一撂,走得飛快。
完全不給裴厭離開口的機會。
裴厭離隻好自行驅車到衛生間,沾濕毛巾後擰幹了帶回去,卻不想,原本安安分分躺下的人突然坐了起來。
“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我叫醫生……”
輪椅卡到床邊,洛雲清猛地掀開被子撲過來抱住,“你,你怎麼才來啊!”
裴厭離一怔,輕輕拍了拍人後背。
“抱歉。”
“這麼久都不知道入我的夢,是不好進麼?”
“入夢?”裴厭離取下環住自己脖子的手,耐心地給他擦了擦,順着他的話,“好,是我的錯,下次一定早點入夢。先把臉和手擦了好不好?”
“擦了你還在麼?”
“在,一直在。”
洛雲清乖乖把臉湊到毛巾上,擦一下,擡一下頭,
連續兩次又不幹了。
“你怎麼一點都不想我?是在那邊有别人了麼!”
那邊?别人?
這都什麼跟什麼。
裴厭離失笑搖頭,哄着:“沒有别人,隻有你。”
“我不信!”
他又好脾氣地問:“那要怎樣才相信?”
“親我。”
“像你平時那樣。”
“……算了,還是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