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钰的左眼看到的畫面被一片紅給模糊了，那是從自己頭上流下來的血。

空氣裡的信息素味逐漸淡去。

他擡手抹了一把，聽見椅子被狠狠扔在地上的聲音，第一反應不是去看顧少，而是去看顧少身後的那個打手。

那人早就吓懵了，楚钰對他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有話和你們少爺說。”

打手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愣在原地看看這位又看看那位，當然最終還是得顧北約親自同意他走，他才能走。

他看見顧北約背對着他，冷冷地說了一句：“記得把門關上。”瞬間如蒙大赦地轉身跑了。

沉重的鐵門緩緩關上，金屬與金屬之間互相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在靜谧的環境中，楚钰失神地看着眼前這位顧少，沒敢前進也沒敢後退，隻是小心翼翼地問：“您要不要……再多打我幾下？”

顧北約：“……”第一次見有人提這種要求，也是開了眼了。

“真的，顧少，我真不知道是你。要知道是你的話，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冒犯你啊。”

楚钰見他沒反應，隻是眼睛發紅地看着自己，心裡更不好受了，直接蹲下把椅子拿起來，伸手往他那邊遞：“我是個混賬，做了這種事就該打。顧少，您随便打，我扛得住，扛不住了你也可以繼續，打死我都行，我保證不還手。但是，能不能放過我的妹妹？她是無辜的。”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楚钰心裡又是自責，又是擔心楚輕輕的處境，簡直想給這人跪下，急切地催促了一聲：“顧少？”

顧北約站在原地，他看着楚钰臉上明顯羞愧自責難當的表情，剛才積壓的怒火與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塊的恨意奇迹般平息了下來，留下的是一種無奈。

對于Alpha來說，尚未發育過的地方被完全撐開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他昨天晚上原本失去意識，直到痛苦來臨的那一刻才醒過來，才意識到自己正在經曆什麼。

作為一個Alpha，本能裡就刻滿了領地意識與掌控欲，經曆這種事，可以說是受了刑罰一般的極大的屈辱。

他已經是個屈服過别的Alpha的人了，即使殺人滅口，昨天晚上的記憶也不能抹去。更何況看面前人的态度，打出血來了都不還手，還頂着一腦袋血讓他繼續打。要是真打下去，他抗不抗得住不說，他提出要求自己便打，多少有點便宜他了。

至于殺人滅口，顧北約的道德底線也沒低下到這種程度，此人有妹妹有父母有家庭，要是故意陷害他倒能毫不猶豫下手，可現在就連他自己也覺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真的是個誤會。

這還是雷厲風行的顧總第一次不知道該拿一個人怎麼辦好。

當鐵門被人敲響時，兩個人已經臉色一黑一紅相顧無言很久了。

敲門隻是走個過場，因為門很快就被人打開，沉穩的腳步聲回蕩在地下室内，楚钰目不轉睛地盯着顧少身後的人，瞳孔微縮，下意識叫了對方一句：“顧董……您……”

“怎麼樣了？”顧遠勝直接無視了他，站到顧北約前面，沒多說什麼，隻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顧北約搖頭，煩躁地從鼻子裡呼了口氣，轉身走了，他的身影在兩人注視下消失在地下室黑暗的盡頭。

顧遠勝這才好像反應過來身邊還有個人似的，轉頭看向發着愣的楚钰：“楚少，傷得不輕啊。”

雖然隻是很平常的陳述事實的語氣，但楚钰還是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幾分嘲弄和嫌惡。

換做幾十分鐘之前，他早開始為自己辯解了，但現在的他隻是低下了頭，不敢與顧遠勝對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遠勝看着他全身青紫頭上挂彩的狼狽模樣，厭惡之外倒也有幾分好奇：“北約說，你給他下了那種藥，找了個Alpha羞辱他。這事兒真是你做的？”

楚钰立馬不吭聲了。藥是誤會，羞辱是真的。但找了個Alpha羞辱顧北約和他親自上陣與顧少奮戰到天亮，根本不是同一個量級的事。

不過，還真是叫顧北約啊……

“其實北約和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是不太相信的，”顧遠勝歎了口氣，從上到下打量他，“我和你之前見過幾次面，一個人的氣場是掩蓋不住的，前幾次見面，我都能肯定你是個膽小怕事的人，照理說應該做不出這種事來。但北約從來不說謊，在相信我的感覺和相信他之間，我選擇相信我的兒子。”

“不過，到現在為止好幾個小時過去了，北約竟然還沒把你打殘，應該還是說明有誤會，你妹妹剛才也和我簡單交流了一下，我答應她放你一條生路，上去和她見一面吧。”

楚钰猛地擡頭看他，明白這是給他台階下的意思。

他這是……沒事了？

楚輕輕幫了他？

怎麼幫的？

直到被帶去醫療室包紮傷口，楚钰人都還是懵的。

這裡是顧家的衆多豪宅之一，方才他被打的地方是地下室，樓上還有好幾層給人住的，醫療室緊挨着地下室，看來也是為了方便處理受罰的人。

給他縫頭上傷口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醫生，話少活精，下手毫不留情，楚钰咬牙忍受，包紮好後擡手一摸頭上的紗布，想起方才剃下來的那些頭發，頓時有點心疼。

心疼又有什麼用呢？他自找的。

就算昨天晚上在宴會上當衆醉倒過去，也不過是丢丢臉，何苦像現在一樣身體精神雙重折磨？

脫離了生命危險的楚钰一邊急切地想要見到楚輕輕，一邊備受道德上的譴責，在心裡罵了自己得有百八十句，身上傷口處理好了，一個傭人走進來，拿了一套衣物給他穿，其中就包括他特别熟悉的，他那件灰色高領毛衣。

現在看見那毛衣，楚钰的心境已經完全變化，隻感覺刺眼，穿在身上也感覺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臉上。

在茶室裡，他終于見到了楚輕輕。

女孩還穿着早上走的時候那件白裙子，見他開門進來，眼睛都紅了，急切地喊了一聲：“哥哥！”

那半夾不夾的聲音，那小蝌蚪找媽媽似的親昵語氣，不是他上輩子的妹妹楚陽又是誰？

楚钰愣在門口，直到身後的傭人推了他一把，他才走過去，不可置信地盯着沙發上的少女，和她那一雙健全的腿，當然看得最多的還是腿。

“陽陽？”他壓低了聲音，不可思議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