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約在他唇上停留了得有十幾秒,但在楚钰看來,簡直算得上一觸即分。連大腦都還沒将那觸感和溫度存入“此生永遠不會忘記”的檔案裡,連接就消失了。
心裡也怅然若失。
分開以後,他的領帶從顧北約手中松開,在空中自然垂落,布料被握得起了好幾道褶皺,他低頭看了一眼,感覺呼吸不暢,于是解開西裝外套,擡起手松了一下領結。但并沒有多少改善,仍舊沒辦法保持平穩的呼吸。
楚钰對着空氣發呆,沒看顧北約。
顧北約比他大好幾歲,又是Alpha,之前也聽他說過,他易感期都找Omega解決的,怎麼可能和他一樣是初吻?
“可以回去了。”
安靜的車廂内響起顧北約的聲音,語氣依舊是冷淡的,看不出一絲情緒起伏。
“好的顧少。”司機說完,發動了汽車。
汽車往前開,慣性的作用下,楚钰的背貼緊了座椅,他對着窗外往後移動的景色又發了會呆,然後不着痕迹的動了一下小腿,把地上之前裝着那個給顧北約的黑曜石項鍊的袋子往座位底下推了推。
袋子裡其實還有一樣給顧北約的禮物。剛才本來打算送完項鍊以後一起送給他的,但現在楚钰已經改變了想法,暫時不打算送了。
顧北約心思缜密得很,識人無數,在感情方面比他更有經驗。在這種人面前,楚钰但凡透露出一點喜歡他的心思都一定能被他察覺,然後被掌握主動權,就和剛才那個吻一樣。
其他的所有事情,哪怕是顧北約要讓楚氏破産,楚钰都可以把主動權讓給他。唯獨感情上無法接受被他掌控。畢竟那是自己的心。
就像是為了回應他的想法一樣,心髒處傳來陣痛。楚钰的眼眸在沿途的路燈下有規律地閃動着,心煩意亂間,無意識握住了橫在身前的安全帶。
楚钰想到了一些更加複雜的問題。
楚氏的收購危機需要依賴顧家的幫助、宴會的那一夜是他永遠欠顧北約的一個人情。兩個人之間本來就有利益往來,不适合談感情,性别又是世界上最不契合的兩個Alpha,再加上懷孕的事,他和顧北約能成為朋友,其實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楚钰小時候生活在學校家屬樓裡,住戶基本都是同一所學校的老師,或者退休教師的子女,鄰裡關系很近,消息傳播速度也快。父母與朋友聊天時,他在旁邊跟着聽過不少傳言,其中包括一些鬧離婚的夫妻,最多的離婚原因就是老公找小三。
傳言中出軌的男性,無一例外被所有人唾罵譴責。
而這個世界呢?有ABO三種性别,有信息素,有易感期和發/情/期,一個易感期的Alpha被心懷不軌的Omega勾/引而犯錯,是大家都能夠理解的事。
如果Alpha出軌Omega,隻要用信息素當成理由,遭受譴責的就隻會是Omega。
想到這裡,楚钰又想到了那件他一直都很在意的事:顧北約終身标記過一個Omega,哪怕對方清洗了标記,仍舊會受到本能的影響。
在他的說法中,遭受譴責的,也是那個Omega。
真實情況呢?真的是這樣嗎?想到這裡,楚钰就再也不敢想下去了。他甚至沒有說服自己相信顧北約的理由。
因為顧北約也沒有不去找Omega的理由。他倆本來就不是這種關系,談何忠誠呢?
從現在開始,到孩子出生,滿打滿算也就八個月,他和顧北約的關系,到那時候就結束了,不可能長久下去。
他們本就不合适,不論是性别,還是觀念。
車裡的氣壓越來越低,就連開車的司機都莫名打了個寒戰。汽車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下了高速,窗外是一棟棟造型各異的寫字樓,楚钰的目光跟随着唯一靜止不動的天上的月亮,直到感覺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怎麼了?”
顧北約就說了三個字,楚钰立刻停止了胡思亂想,轉頭看他時眼神也正常了,前後變化誇張得有些可笑。
顧北約這一生見過無數種人,而眼前這個人,是他遇到過最為特别的一個。
和那些愛慕虛榮的窮人一樣,在他面前放低姿态,卻又擁有着與他平等的上層人身份。
和那些他的追求者一樣用迷戀的眼神看他,卻又在被他吻之後……
顧北約本來想的是,楚钰害怕親到自己,自己就直接與他接吻,讓他直面内心的恐懼,接完吻後問他“還害怕嗎”,等楚钰說“不害怕”或者“還好”,再借此機會開導他:其實你的那些擔心和害怕都沒什麼必要,我沒你想的那麼斤斤計較。
但眼下的情況,他覺得自己已經不需要再問楚钰任何問題了。
楚钰被他親吻之後,整個人都冷了下來。
這是在顧北約的意料之外的。他從沒想過,楚钰其實是不喜歡他的。
楚钰的情感很豐富,情緒經常失控,每次隻要他說一句話,甚至不說話,隻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讓他平靜下來。就連标記的時候,都會向他要信息素。他對于楚钰來說,似乎是特殊的無可替代的角色。
現在看來,不過都是錯覺。
握着他的手,他感覺楚钰的體溫比之前更低:“冷不冷?”
楚钰:“不冷。”聲音聽起來卻冷透了。
“冷的話,上面有毛毯。”說完這句話,顧北約松開了楚钰的手,收回時,手中仍然殘留着剛才感受到的溫度,手指無意識在空中收緊。
顧北約做任何事之前,都會經過調查和考量,很少有後悔的時候。
這還是第一次,他感覺自己有些做過頭了。
汽車在顧家停車場停下,司機把車鑰匙放在置物台上之後就下了車,駕駛座那邊的門關了,他們這邊的車内燈早已打開,卻誰都沒有開門。
空氣裡一片靜默,隻剩兩個人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楚钰此刻已經沒有任何害怕的情緒,現在正在等待顧北約的命令,等他讓自己上去和他做那件事。
顧北約則是在等楚钰提出拒絕的請求,他已經決定好不強求,他既然那麼害怕,那就不做了。
兩人的想法完全相反。
楚钰在等顧北約說話。
而顧北約現在不想說一句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内燈已經自動滅了,豪車密封性很好,此時氧氣已經變得有些稀薄,讓人肺部不适,楚钰怕顧北約難受,打開了車門,緊接着顧北約那邊也打開了,他們同時下了車,又一起回到了屋裡。
坐電梯上去的時候,楚钰問:“你明天不要早起吧。”
顧北約聲音聽起來還是和平常一樣:“不用。”
“去你房間還是我房間?”
顧北約觀察着他的眼神:“如果你實在接受不了,我會找其他辦法。”
楚钰對他笑了笑,說:“不會。我又不打算守身如玉。”再說他哪裡舍得讓顧北約去剖腹産。
最終還是選了楚钰的房間。這是楚钰自己提的,他才不想讓顧北約對他自己的房間産生心理陰影。
是的,他覺得做這種事會讓雙方都産生心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