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幾天在國外玩得有驚無險,大街上遇到了扒手,晚上回酒店路上還遇到了手持利器的不法之徒,看到過最賞心悅目的畫面還是詹姆斯捏着鼻子同意與顧氏合作時那張抗拒到了極緻的臉。
飛機上,他倆的艙位挨着,客機的構造特殊,兩個艙位可以合并成一個,把中間的格擋門打開就行,中間多了一張桌子,桌面上放着一支新鮮的玫瑰,他們分别坐在桌子兩側,身旁是萬米高空的藍天白雲。
楚钰正忙着看窗外的風景,突然聽見顧北約問:“威廉找你合作的目的明顯是打算把這個項目放到國外。就算放在國内,短時間内也很難盈利,你還有後招嗎?”
“揭發腺體摘除手術的陰謀吧,把那幾個專門的藥廠和器械廠坑倒,賺點黑心錢。”楚钰說。
顧北約挑挑眉:“怎樣揭發?”
楚钰拿出手機,在網上搜索了威廉的個人社交賬号,把屏幕展示給他看:“網絡上早幾年就有了對腺體摘除手術的質疑,雖然最後這些聲音都被壓下去了,但是威廉進入富豪榜後,已經引起了Omega群體的大狂歡。他社交平台的粉絲在短短半個月内已經上億,與此同時,對腺體摘除手術的質疑又重新出現在了社交平台上,但也隻是小部分人的聲音,沒辦法影響什麼。”
顧北約:“所以?”
“所以,”楚钰提了一個連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的解決方案,“他們把這些聲音壓住,我們把它們釋放,用擴音喇叭散步到世界各地。”
顧北約明白他的意思:“不過最終還是得看群衆的選擇。”
“還有你的選擇。”
楚钰真誠的目光注視着他,顧北約的呼吸停了半拍,低下頭,故作掩飾地笑了:“你還挺有我們顧家人的風範。”
楚钰:“敢于直面風險?”
“不,”顧北約搖搖頭,調侃地說,“是不要命。”
楚钰眨眨眼,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然後立刻蹙起眉,不放心道:“你也是嗎?”
“我本來以為我已經足夠不要命了。”顧北約擡起手,用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腹部,然後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他。
“……”楚钰頓時一噎,臉一紅,竟無法反駁。
“不過,”說到這裡,顧北約心裡有些感慨,“應該也隻有你這樣的人才可以吧。”
楚钰臉還紅着,聲音聽上去很沒有底氣:“可以……什麼?”
“沒什麼。”他不知道就算了,顧北約把頭靠在椅背上,拉上飛機窗戶擋闆,放下座椅靠背,閉上了眼睛。一副“我要睡了,閑人勿擾”的态度。
這是他第一次用回避的态度說出模棱兩可的話。正因為是第一次,才讓楚钰糾結了一路,一直到下飛機還不得安甯。
回到家,醫生首先給顧北約做了個檢查。
在聖蘭西過了一周多的時間,顧北約的小腹已經有了更明顯的隆起形狀,但生殖腔和人類子宮不同的是它對身體傷害小得多,而且因為其獨特的構造,即使到了臨産的時候,也不會非常顯懷。
醫生拿着幾份檢查報告過來,顧北約也跟在他身後出來了,坐在楚钰邊上,很快兩人的手便交握。
楚钰手心有汗。
“結果一切正常,通道已經完全發育,能夠正常生産了。”
楚钰這才松了一口氣,另一隻空着的手擡起來拍了拍心髒處。
顧北約問:“性别能看出來嗎?”
“Alpha是肯定的,但……”老醫生欲言又止,但也知道這種事是瞞不住的,“是個女孩,要瞞着顧董嗎?”
最後一句“瞞着顧董”,老醫生說得很輕,楚钰心裡“咯噔”一下,想起他和顧北約聯姻的原因——顧北約懷着顧氏未來的繼承人。
現在整個顧氏的人已知的隻有三個,都是男的,傳聞中死去的一個也是男的,他們的母親隐姓埋名,姐妹更是無人提起,就憑顧家這個繼承王位式的架勢,怎麼可能就生了三個?
再聯系老醫生的态度,答案呼之欲出——如果這個孩子是女孩的話,顧氏的下一任繼承人就不是她了。那就意味着,這個孩子對顧北約來說除了給他帶來身體上的傷害以外,毫無用處。
楚钰心裡的恐慌感越來越強烈,幾乎是在瞬間說出那句不過腦子的話:“現在把孩子打掉的話,對顧北約傷害大嗎?”
說完,他看見老醫生用很驚訝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中除了驚訝,還夾雜着一絲苛責。
楚钰反應過來什麼,連忙轉頭去看顧北約的反應。
顧北約并沒有看他,兩人手還握着。他隻是接過老醫生遞來的報告單,簡單翻看了幾頁,眼神淡然:“她很健康,是不是?”
“很健康,基因也是最好的。隻可惜性别……顧董應該不會認可。”
顧北約終于轉頭,對上楚钰惶恐的視線:“你覺得呢?”
“我覺得……”
他的眼神太平靜,楚钰一時間摸不準他的态度,嘴上又習慣實話實說,“如果這個孩子沒辦法讓你坐穩繼承人的位置的話,不如……”
顧北約很冷漠地說出他的後半句話,眼神和聲音依舊沒有一絲波瀾:“不如,我把孩子打掉,然後去找個Omega生個男性Alpha,這樣對我來說更有利。”
雖然顧北約所說的是楚钰很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但他心裡的确是這麼想的。
兩個人的關系始于一次意外,到現在為止,顧北約給他的已經足夠多,況且他本來就沒資格從顧北約那裡得到什麼,此刻也隻想全憑他的打算。打掉還是不打,全看他的想法。
顧北約卻什麼也沒說,隻是松開了他的手。
身邊的座位蓦地一空,顧北約把手中的文件交還給醫生,沉默地轉身離開了。
楚钰短時間内沒辦法思考任何事,隻能僵坐在原處——上一次這樣,還是在手術室外等楚陽被搶救的時候。
一直到老醫生把桌上的文件全部收好,楚钰才機械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離開醫療室,邁步前往大門的方向。
他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混蛋,而且混得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