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神識于是回答:“因為這幅畫太美了,我想與它永遠同在。”
神明對此不置可否,隻是詢問:“你還記得自己是怎樣畫出這幅畫的嗎?”
神識被問得愣住了。
他當然是嘔心瀝血才畫出了這幅畫。
那麼長的時間裡,每一分每一秒他都絞盡腦汁地思慮着,着筆的力道是輕是重,色彩該濃該淡,線條粗細幾何,謹慎認真到極緻。
因為他畫的是……
他畫的是璃月。
“……”
畫仙的神識忽然傷心到無以複加。
——他畫的璃月,怎麼就變成了灰白的樣子?
面前的神明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凜然而沉靜的眉目柔和下去,“要再看一看嗎?”
畫仙的神識怔愣地,“嗯?”
“是什麼讓你畫出了如此鐘愛的畫作。”神明說,“要再看一看嗎?”
“當然。”畫仙的神識先是呢喃出聲,接着大聲重複,“當然!”
這片畫中世界都欣喜地顫動起來,畫仙的神識須臾之間離開了這幅畫作,隻留下一聲道别,“再見了,帝君!”
鐘離笑着歎了口氣,“……再見了。”
有人扯動了他的衣角。
鐘離順着力道低下頭。
“先生。”拉着衣角的孩子問,“畫中的色彩會遺失,就是因為畫仙的神識失去了記憶吧。”
與世長辭的畫仙仍對自己的畫作抱有留戀,于是他的一縷殘念融進了畫中。
沒想到畫作卻被這縷殘念影響,因為記憶的缺失黯然失色。
“畫仙是不是已經徹底離開了,那這裡還能再變回去嗎?”
連鐘離先生都驚歎的,非常漂亮的顔色,讓畫仙哪怕離世,都惦念不忘的傑作,傾注了那樣濃厚的情感與希冀,靜守過如此漫長的光陰。
看不見的話,太宰治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來,他想,看不見就算了吧,畫仙能離開也很好。
一隻手撫上他的頭頂,輕輕揉了揉。
監護人仿佛知道他在胡思亂想什麼,出聲驅散了他的雜念,“他還會回來的,帶着那些消失的顔色。”
他話音剛落,遠處的山脈就忽然濺上了欲流翠色。
越過重疊高山,漫過起伏流水,溫柔多情的色彩染過遼闊的天空與大地,一直延伸至目力所不能及的缥缈遠方。
細碎的花朵如大地的手掌,悄悄将土壤的美麗遞了出來。
鸢眼的小孩不知道什麼時候低着頭躲到了監護人的身後去,盯着自己的腳尖走神。
他知道,畫仙的最後一縷神識剛剛已經從外面的世界重返,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把顔色還給這裡,就悄無聲息地消散了。
“原先我是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的。”
看着面前的世界恢複原樣,鐘離半阖着眼睑,感歎起來,“是今日清晨,我偶遇了一隻初開靈智的燕子,她說自己碰到了奇怪的東西,并引我來了這裡,我才發現。”
他頓了一下,又笑起來,“此事已經告一段落,我本該帶你回往生堂,但……”
太宰治有些訝然地看着他。
來到異世界這麼多天,他還從沒見過監護人這樣眼角眉梢都盈上由衷的喜悅的模樣,不免覺得驚奇起來。
向來端穩持重的年長者眼中神采奕奕,“我的一位故友快要醒來了,我想去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