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宅,滿地狼藉,那日的慘狀留下了斑駁的痕迹,屍體早已經被擡走,地面上的血迹也清理幹淨了,可偌大的孟府,如今卻幹幹淨淨,唯一不變的就是這屋子的摸樣。
孟菱君如今站在這院内,遍體生寒,孟宅仍舊是哪個孟宅,可孟府再也不是那個孟府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最疼愛她的家人沒了,已然化作一捧塵土。
胖爺和靳剛帶着那男子進來,就見到了站在院子裡的孟菱君和周淩柯。
一瞬間,所有的事情都明了。
周淩柯将手中的畫卷抛給了胖爺,穩穩接住,倏的打開,這畫上的人就是眼前這小子。
他雙眼狠狠盯着孟菱君,擡手就指,怒吼道,“就是你,就是你這個賤女人,我都看到了,那晚就是你殺的我二哥。”若非胖爺在身後阻攔他,隻怕是要沖上去了。
話落,胖爺擡腿就朝他小腿肚踢去,“啊!”一腿橫掃兩條小腿肚,那惡老三當即就跪了下來,朝着孟菱君的方向。
跪在地上的狼狽,忽而,從他袖中滾出了火折子,五道視線落在那地上,靳剛眼疾手快彎腰拾取,手肘一推,那聞訊趕來的惡老三當即又被推倒在地。
“火折子?你要放火。”胖爺咬着後槽牙,當即意識到這孟宅四周定是被他都澆了火油。
這小子就是“十惡煞”的惡老三,眼下露出真面目,又将他們四人引來這地方,就是為了同歸于盡,一同燒死在這孟宅之中。
被揭穿了自己的計劃,惡老三更加暴怒,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渾身充滿戾氣。
孟菱君咽了咽喉嚨,蓄積在眼眶中的淚水漸漸滑落在臉頰上,面對着殺了家人的仇人,那股憋在心底的憤怒麻木和一輩子散不去的潮濕毫無辦法,“可我也看到了,看到了那晚就是你們殺了我家人。”
孟家二十九口人。
鮮活的生命隻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再無見到陽光的可能。
周淩柯站在孟菱君身旁,将手中的匕首遞給了她。
舉起這匕首,孟菱君高仰着下巴,神色憤怒被這一股平靜、無奈的平靜逐漸掩蓋,“沒錯,你二哥是我殺的,就是用的這把匕首。”
也是在漆黑的夜晚,秋風寒瑟,在查那“十惡煞”所售賣的仙水時,就碰上了那惡老二,色膽包天的惡老二不僅不害怕,反而做出了騷擾的舉動。
孟菱君待他脫下衣裳時,毫不猶疑的提着匕首,狠厲的一刀割下他的要害,随後千刀萬剁,每一刀都是對家人的報仇。
深愛着她的父母,意氣風發前途光明即将成婚最疼愛她的兄長,府上的小厮丫鬟。
“當初是我們大意了,竟然讓你給逃跑了。”這惡老三怒吼,又添了一句小賤人。
小賤人這三個字一出,周淩柯倏的閃上前,随着院子内回蕩着清脆的“啪啪”聲,他的臉上赫然映出了兩道火紅的巴掌印。
孟菱君緊握着這匕首,手指被捏出了紅痕,緩緩朝他走上前,惡老三被周淩柯控制着,此時直視她的眼眸,駭人的恐懼不知不覺從腳底闆騰升,這女子邁着輕盈的腳步襲來,如同地獄裡的魔鬼。
那是萬千怒意憤怒絲絲纏繞而形成的壓迫感,惡老三咽了咽口水,下意識想逃離,身子卻被禁锢而動彈不得。
匕首在他身上劃去,皮開肉綻在眼前顯露,鮮紅即刻就映在眼底,這血紅得滲入,可那晚漆黑的夜幕如墨水般遮掩了這一抹紅色,伴随着那股血腥味沁入孟菱君的鼻息,她這輩子都忘不掉。
孟菱君專挑他最稚嫩的膚色緩緩劃破,遂而深深以刺,匕首割劃骨頭,讓他鮮血和疼痛感緩慢蔓延,讓他刻骨難忘。
周淩柯心疼的眼眸望着孟菱君,仍由她發洩,旁邊的胖爺和靳剛也是裝作沒看見,“靳剛,回去若是徐大人問起就說是捕捉他時打鬥留下的。”
靳剛點頭,又提醒,“隻需吊着他一口氣就行了,還要審問呢。”
孟菱君悲痛欲絕的發洩,那力度越來越重,劃痕越來越深,可再多的洩恨也換不回來那無辜枉死的家人。
惡老三嗷嗷慘叫,又忍不住怒罵,夾雜着求饒,胖爺抱臂,抑制住上前補刀的沖動,“如今倒是知道害怕了,在這孟府想要同歸于盡,就不怕這二十九具冤魂來算賬。”
“二十九個人,不止吧。”靳剛眼裡斂着精光,“其他州縣的衙門派出了多少人,就是拿他們“十惡煞”沒辦法,反而增長了他們的嚣張氣焰。”
“那是他們沒本事。”胖爺啐了一口,其它州縣的衙門他合作過幾次,其态度敷衍了事,萬事都是以自己利益為主。
大理寺。
将奄奄一息的惡老三押回大理寺,除了那死去的惡老二躺在旁邊的木闆上,還蓋着白布,其餘九個人并排坐在了一塊。
空氣的氣味難耐,其餘九個人紛紛捂住鼻子,嫌棄、無奈、平靜、淡定等神态各異,卻鮮少看到悲傷、悲痛。
“這下誰也不用想着救誰出去了,你們這十個兄弟—十惡煞,也算是團聚了,躲藏得挺深,也輕敵得很,同我們捕快倒是折騰了一段時間。”顧景淮手中的扇子輕輕掩鼻,另一手拍了拍這堆積得高高的卷宗,“一共十五個家族,兩百多條人命,家中涉及開琴行的,書孰的,畫坊的,而光是棋社的竟有五家,也都是出自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