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挺明顯的嗎……你都哭了……”

她媽算是個女強人，農村出來，小學文憑，白手起家創業，支撐起一大家子，生性要強，能把她氣哭了除了她和陸文清，也就老爸了。

女兒難得的關心，安華卻是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小孩子家家，少操心大人的事，去把衣服曬了，我去煮飯，你再打個電話給你弟，叫他回家吃飯。”說完就麻利地起身煮飯去了。

她媽媽個子不高，因為長期彎腰勞作，背部有些駝。媽媽不愛穿顔色豔麗的衣服，衣服款式單一樸素，一件能穿好幾年。

但和所有女人一樣，她同樣很愛美，時常換着搭配問他們這樣穿好不好看。每到這個時候，她就會吐槽老媽買衣服的審美太差了，說下一次讓她來挑，弟弟在旁邊附和，老爸也不評價就樂呵呵地笑，沒有得到誇獎的媽媽就會惱羞成怒，逮着不發言的老公一頓說，換成她和弟弟樂呵呵地笑。

這些記憶塵封了太久太久，久到從匣子裡拿出來都是老舊泛黃的，捧出來的時候更要小心翼翼，似乎用力一點它就會碎成千千萬萬片飛到遠方，再也找不見。

一萬歲的陸安甯突然就紅了眼睛、紅了鼻頭，嘴巴一撇，無聲地哭了起來，像一個受了委屈撲進媽媽懷裡的小女孩，眼淚直流。

她不敢發出聲音，捂着自己的嘴，隻能在腦海中和361撒潑打滾，放聲大哭，惹得361差點就要給宿主一個電巴掌，不過看在宿主終于回家的份上還是給她放了一個超大煙花哄她。

陸安甯有些生疏地從洗衣機裡拿出衣服曬，擤了一下鼻涕，在腦中警告361把偷偷錄的她大哭的視頻删掉，不然就把積分刷到負一萬。

361直接裝啞巴。

眼睛還紅着的一萬歲小姑娘氣得把剛拿出來的衣服當361狠狠蹂躏，結果沒控制好力度，一聲刺耳的斯拉聲響起，陸安甯驚奇地看着手中的衛衣就這麼自己裂開一條大大的裂縫，又把衣服展開看了看，嗯 ，沒關系，應該是陸文清的衣服。随即若無其事地将衣服晾在杆上。

“小小，你弟啥時候回來？”廚房裡的媽媽大聲問。

陸安甯也大聲回：“不知道！”

“不是讓你給你弟打電話嗎？快點打，飯都要好了！”

陸安甯吐吐舌頭，在床頭櫃找到了她的手機。

九千九百八十五年沒看到這個小方塊了，她一時間連如何打開都不知道，呆呆地看着手裡小小的手機。好在她有設計面容解鎖，攝像頭照到她的臉就自動亮起解鎖，她憑着模糊的記憶給找到電話簿，翻到她弟的聯系方式給她弟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對面傳來一個沙啞的男聲，處在變聲期的少年問：“姐？”

陸安甯眨眨眼，遲疑地問了一句：“陸胖胖？”

“……陸小小，說了别這樣叫我。”

——姐弟兩的小名，一個小小，一個胖胖，都因為太難聽而被封殺，也就老爸老媽堅持叫。

是她弟啊，聲音咋這麼難聽，陸安甯吐槽了一下，按着老媽的吩咐催他回家吃飯。不過那小子說他要留在朋友家吃飯，陸安甯哦了一聲就挂了。

她晃悠到廚房和麻麻說陸文清在朋友家吃，安華拿鏟子的手一頓，連珠炮似的發問：“哪個朋友啊？我們認識嗎？男生女生啊？多大年紀的？”

“……不知道。”

“不知道你也不問問，手機拿來，你把空心菜炒一下。”安華拿過手機，自己給兒子打了一個電話。

老媽抛下她出去，陸安甯無措地舉着鍋鏟，問361：“懶懶，你會炒菜嗎？”

“吵吵，你在想什麼，我隻是一段數據，你見過虛拟數據炒菜嗎？”

陸安甯也不是不會做飯，起碼在艾歐曆的九千九百八十五年前，她是會做飯的，還做的不錯。但她幾乎九千年沒有用過爐竈，拿過鍋鏟了，廚藝再好也會忘記的。

她媽從小做大鍋飯過來的，炒菜十分野性，油随意倒，猛火一開，還帶着水珠的青菜全部倒入鍋中，管他熱油飛濺，她媽不動如山。

此時空心菜剛剛下鍋，熱油遇水劈裡啪啦一陣響，陸安甯當然不怕這區區熱油，對她來說比被螞蟻咬的感覺還微弱。她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鏟，是上下鏟還是左右鏟，還是說要360°旋轉地來。積分赤字的361是幫不上忙了，她怕菜會糊，隻能幾種鏟□□着來。

所以等安華訓完兒子回到廚房的時候，就看見女兒跟熬藥似的握着鏟子在炒菜鍋裡旋轉。

安華：？

她一個箭步上去奪回鏟子，拯救了一下被蹂躏的空心菜，訓斥女兒：“哪有你那麼炒菜的？你是不是腦子撞壞掉啦，菜都不會炒了。”

陸安甯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被麻麻趕出廚房，郁悶地縮在沙發上。361嘲笑她：“我就說你傻是所有人的共識嘛。”

一人一統又開始在腦中大戰，直到她弟開門回來，她媽叫她拿碗筷。

和陸文清一起回來的還有她爸陸良輝。小少年不知道自己爸媽前不久才爆發一場争吵，還在和老爸撒嬌要買新足球。

安華看到他老公，面色不虞地哼了一聲，一點沒給他好臉色。

媽媽的這一表現已經很能說明問題，陸文清熟練地裝作不知道，趁爸媽都不在客廳，小聲問他姐：“他兩又因為啥吵？”

好問題，這問題問你姐就對了，她正好在現場啊。

……所以為啥吵呢？

陸安甯作沉思狀，用她不多的腦細胞絞盡腦汁地想，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好像是因為……出櫃？出軌？不對不對，貸款？成績？補習班？”

“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啊，我看着呢！”雖然是九千年前……

不過她實在想不起來，但又不想在弟弟面前沒面子，便闆着臉說：“小孩子家家，少操心大人的事，吃你的飯去。”随後冷豔地走向餐桌。

陸安甯這多年後歸家的第一餐飯吃得相當沉默。

夫妻兩因為剛吵完架，此刻能坐在一起安安靜靜地吃飯都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更别說聊天了。陸文清從小就知道爸媽吵架别摻和，況且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吵，就也隻能安安靜靜埋頭幹飯。陸安甯太多年沒正正經經吃過飯，連筷子都快忘了怎麼拿，為了不露餡隻能專心緻志把這筷子夾菜，哪還有功夫聊天。

于是一家四口，心思各異，無比沉默地吃完這一餐飯。直到陸安甯終于把碗裡的飯解決了，她媽突然開口：“小小，明天開學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要媽媽送你去嗎？”

“開，開學？”陸安甯直愣愣地看着她媽。

安華皺着眉，“你不會暑假玩瘋了都不記得開學時間了吧？明天高一開學，老師要求的各種文件都準備好了嗎？”

陸安甯吓得筷子都掉了。

就在陸家沉默地吃飯時，一夥黑色制服的人來到了他們家樓上的天台，為首的男人皺眉看着檢測器上驟降的指标，吩咐下屬：“老楊，你去調這棟樓的監控，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小林，阿彪，各帶一夥人去旁邊兩棟看看，其餘人和我在這棟樓查看。”他頓了一下，轉身鄭重地看着大家，“D級污染出現異常，大家多加小心，不要莽撞，生命至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