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學,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老師們都相信,你的未來不止于此。”
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空氣中,不知是誰輕輕歎了口氣。
“造孽啊。”
陸得淼輕輕敲了兩下胡桃木的桌子。
“你在看什麼?都不理我!”
今晚的葉滔韬看着魂不守舍的,飯桌上更是罕見的拿起了手機。
葉滔韬把自己的手機放在他的面前,“你看看這個。”
陸得淼輕輕滑動着手機屏幕。
“你是想定做手機殼嗎?”
葉滔韬點了點屏幕,“我有個學生靠這個每月能掙個一兩千。”
“厲害了。”陸得淼驚歎道,“小小年紀就能洞察商機。”
不像他,一把年紀還在家啃父母。
“踹我的學生家長就是她爸。”
“這個學生是不是學習特不好?心思不放在學習上,搞這些歪門邪道!”陸得淼立刻變了态度。
葉滔韬笑笑:“學生是學生,家長是家長,家長蠻橫不講理,孩子性格還不錯,今天還給了我五百塊錢醫藥費,我沒收。”
“孩子蠻可憐的,家裡重男輕女,平時零花錢也不給她,什麼延時費、書本費都要她自己去賺,今天我們問她,長大後做什麼,她說想存錢,以後找個房價低廉的城市定居。”
“現在的孩子真早熟,還知道房價。”陸得淼感歎。
人的幸福都是對比出來的,以前陸小少爺還埋怨過父母不關心自己,聽多了葉滔韬講學生的事,覺得自己簡直生活在天堂。
陸元和顧卿忙歸忙,但小時候,凡是他想要的都會盡量滿足,他學習不好,也有大哥絞盡腦汁給他規劃,将他塞入歐洲的設計學院進修,甚至怕他孤單還說動了死黨黃子文的父母,也叫他在國外有個伴。回國後,縱使在職場遭受了排擠,但他也有退出的資本,不必像普通打工人一樣為了薪水苦熬......
“哪裡早熟了。”葉滔韬反駁道,“這很正常,我初中的時候還想着以後去鶴崗生活呢。”
“啊?為什麼?”
故土難遷是A市人自娘胎裡就有的觀念,呆慣了生活方便、親友俱在的大都市,誰想去偏遠小鎮生活。
“當時新聞裡都說那裡房價便宜,生活成本低,可以生活的很安逸。”葉滔韬笑道。
其實也不一定是鶴崗,隻要遠離葉盛,去哪裡都行,和他在同一所城市讓她覺得惡心。
離開A市,走得越遠越好,這個觀念貫穿了葉滔韬一整個學習生涯。
高考成績出來之後,她的志願單裡填的都是外地大學,可惜的事,她隻研究了學校,忽視了專業。
隻差一分與夢校失之交臂,她被第二志願的學科英語專業錄取,而這個專業是定向師範,讀完大學隻能回原籍工作。
憶及當年的崩潰,即使是如今的葉滔韬也不能平和從容的感慨一聲世事無常。
陸得淼不理解她的心路曆程樂呵呵地接着幹飯。
錢雅菁的事帶給了葉滔韬巨大的心理沖擊,如一把鋤頭将埋進記憶深處的陳年往事又給翻了出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難得夢見了過去的事。
那是初中某個冬日的午後,熟悉的數學老師講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幾個題目。
全班睡到了一大片,年幼的葉滔韬将手背縮進校服袖子,隻漏出指頭時不時在米黃的試卷上勾勾畫畫。
突然,一陣冰涼自脖頸處蔓延,凍得她打了好幾個寒顫。
一回頭,一個微胖的女孩得意地朝她擠眉弄眼。
像記憶裡一樣,她狠狠瞪了女孩一眼,繼續聽講,卻怎麼也無法專心。
因為她知道,她的氣憤沒有任何威懾力。
果然,沒過一會,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機警的回頭,女孩正将衛生巾一片片傳給後排的男生,而自己書包側方的口袋大開,裡面的衛生巾隻剩孤零零的一片,其餘的均不見蹤迹。
她怒火中燒,卻如被下了降頭般機械回頭。
後面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成年人的靈魂終于擺脫了弱小的軀殼。這一刻,她沒有按照既定的軌道前行,如千百次想象的那樣,拍桌而起,将書包倒扣在後排女生的桌子上,裡面的書本一股腦的傾瀉而下。
“翻!你翻個夠!”
“怎麼不翻了?欺軟怕硬的東西!”
女孩不再如記憶中一般氣定神閑,她終于露出了驚慌的一面。
此刻葉滔韬的心情格外暢快,埋在心裡十幾年的惡氣終于發洩了出來。
但下一刻,她便出現在了操場上。
被老師趕出來了吧,她想。
太陽暖融融的照在她身上,她雖衣衫單薄,但并不覺得冷。
葉滔韬悠閑地躺在草坪上,氣定神閑地望着懸挂天際的太陽,但一眨眼的功夫,太陽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美麗的眼睛,冷冰冰地回望着她。
葉滔韬如墜冰窟,匆忙起身,逃出了操場,離開了校園,可那雙眼睛依舊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如影随行。
最後的最後,她鑽進了一處窄巷......
“滔韬,滔韬?”
葉滔韬猛地從夢中驚醒,瞪大眼睛,一動不動。溫暖的懷抱讓她漸漸恢複了直覺,葉滔韬抹去臉上冰涼的淚水,大口大口的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