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沒報什麼希望,但快到目的地的時候,葉滔韬突然從針織包裡翻出一個黑色的頭繩,放在了儀表盤上。他的心髒猛地跳了跳,偏頭看去,葉滔韬神色如常,專注地劃着手機,似乎是做了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滔韬。”
他做了個深呼吸,将車子停穩,真摯道。
“這輩子,我都得被你牽着鼻子走。”
夜色朦胧,葉滔韬看着青年透亮的眼睛,含笑問道:“你不願意?”
生意場上的成就讓陸得淼自信沉穩了不少,他不再躲躲閃閃,大大方方的将儀表盤上的頭繩戴在腕子上,正視對方,堅定地說道:“樂意至極。”
葉滔韬詫異地望着他,張了張嘴,頭一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還真是大有長進,他現在的樣子真像個成熟的男人,葉滔韬想。
陸得淼說他這輩子都會被牽着鼻子走,可葉滔韬卻覺得這個人正在逐步脫離掌控。
她驚疑不定,心裡隐隐感到不安。
“下車吧。”
打開車門的同時,她聽見陸得淼嘀嘀咕咕道:“這個時候,不應該說我愛你或者給我一個吻嗎?”
如同擂擂戰鼓敲在心頭。
往日,葉滔韬确實會這樣做,她會情緒穩定的哄着他,動人的情話脫口而出。
但今天她卻做不到。
她的心亂了。
這個感覺她再熟悉不過,往回倒六七個年頭,她會心甘情願地沉溺其中,享受着愛情的甜蜜,如今她卻如臨大敵。
不應該這樣的。
此時此刻,一個電話救了她。
“繁舟?”
陸得淼跟着下了車,從她的手裡拿過針織包,默不作聲地豎起耳朵。
月色下,妻子又恢複了運籌帷幄的樣子,他不由暗暗思索,對方一瞬的慌亂是否是他的幻覺。
他太渴望見到葉滔韬的另一面了,不那麼沉穩,卻真情外露的一面。
“行,我知道了。”
“放心吧,我還不至于怕他,繁舟,最近你要好好調整心态,沒事不要看手機,還是幾個月就高考了,這才是人生大事,你不要緊張,你爸聰明着呢,不至于把家業交給葉繁星。”
“你欠我的人情還少啦,我都一一記得呢。
“馬上一模了,别讓大家失望。”
她面色凝重,卻用輕松的語氣哄着心神不定的弟弟,走進家門,盤腿坐在沙發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麼啦?”陸得淼問道。
“葉繁星回國了。”
她的心情差到了極點,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陸得淼不知所雲:“葉繁星,這是誰?”
“葉盛的私生子。”
陸得淼瞬間緊張了起來,“我保護你!”
葉滔韬被他的樣子逗笑了,長歎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頭疼嗎?這人可不是善茬,一般人要麼蠢要麼壞,葉繁星兩樣占全了,又蠢又壞,而且做事不計後果,當初葉盛将他送出國就是因為他發現這好兒子是個能将天捅出個窟窿的人才,這樣的人最可怕。”
她倒是還希望葉繁星能聰明點,因為聰明人知道分寸,會權衡利弊,不會以卵擊石,偏巧這位耀祖又蠢又毒,脾氣又沖,情緒上頭,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得淼,最近你小心點,我和他很是有些過節,我害怕他遷怒你。”
陸得淼覺得自己被小瞧了,氣哼哼地用大腦袋蹭着她,“我一大男人,會怕他?”
葉滔韬揉着他蓬松的短發,“光腳不怕穿鞋的。”
陸得淼也覺得心煩,“他為什麼會突然回國?”
“估計是因為葉惢的事。”葉滔韬彎了彎嘴角,眼睛裡沒有一絲笑意,“他發現自己年紀大了,在家裡說話不管用了,所以把遠在國外的私生子喊回來,給妻子和兒女添堵,以此為砝碼,重新樹立權威,類似于,你們不聽我的話,我就把财産給别人,呵呵,做爹做到這個份上也是可悲,不過他應該也不在乎。”
葉盛這個人,是真得沒有心。
陸得淼抱住她,不停用大腦袋蹭着她。
他沒有經曆過這些事,但想想都覺得心痛。
“等你放了假,我們出國玩幾天,離這些糟心事遠遠的!”
“你最近不正是忙的時候嗎?”
“再忙答應你的事我也一定會做到。”
他将葉滔韬腦後的抓夾取下,輕柔地按摩着她的頭皮,“我們去法國、米蘭,去巴黎,去斯德哥爾摩,去我留學的學校,去參觀漢弗萊爵士工作的地方,去尤·奈斯博的故鄉好不好?”
葉滔韬輕輕點頭,感受着雨點般襲來的密密麻麻的吻,緩緩合上雙目。
真不愧是學藝術出身,情話越說越動聽,如果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一定會感動的熱淚盈眶。
與此同時,言霏頭疼欲裂,頂着好友哀求的目光,艱難地開口:“抱歉,阿瑛,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
朱瑛面色一僵,并未多說什麼。
“我覺得你可以和滔韬聊一聊。”不能總想着逃避。
後半句話,言霏沒有說出口。
她察覺到自己的認知出現了很大的偏差,以前朱瑛母女相隔萬裡,都會從她這裡打聽彼此的近況,她以為兩人都惦念着對方,關系并不差,可自打朱瑛回國,她才發現,事情比想象中複雜的多。朱瑛在刻意躲着葉滔韬,葉滔韬有所察覺,但沒有主動打破僵局的行動,母女倆就這麼僵着。
“聊什麼呢?”朱瑛面露遲疑。
她當然知道逃避是下下策,翻過年去,就是葉滔韬的正式婚禮,屆時,她們總要碰上。
“什麼都可以聊啊!”言霏握着她的手,懇切道:“聊婚姻、聊家庭、聊工作,你是她的母親,你們那麼像,總會有共同話題。”
“嫂子,你不知道。”朱瑛喉嚨梗塞,美麗的眼睛裡滿是憂郁。
“曾經,我做了一件錯事,我...我不能面對她...我原諒不了自己。”
“什麼事?”
“不,我不能說,隻有這件事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