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很得意吧。”
夏淑晴困倦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但她還是強撐一口氣,帶着譏笑聲嘲諷他:“打算親手殺了你的正妃嗎?”
朱珩的手停下,擡眼看她。
她的淚水滑到下巴,打濕了被衾,她的胸腔輕微起伏,卯足全身氣力般說話:“我死了,我哥、我爹絕不會扶持你。如今奸臣當道,内憂外患,将來誰能坐上皇位尚未定數!待地獄黃泉相見,我定會找你讨回公道,你且等着……”
說至最後,她的聲音逐漸孱弱,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模糊了視線。
雖說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但夏淑晴做不到,她不甘心自己淪落至此,索性趁還有口氣,将怨恨一股腦倒出來。
“朱珩,你——”
薄情寡義一詞卻擠不出聲,與噩夢中一緻,夏淑晴想咒罵他卻開不了口。
剛想到狠毒之詞,她就心絞痛,不得其解。
朱珩仍舊不明所以地看她。
她譏笑道:“你怎麼不笑?臉色竟比我還難看,想到你心上人即将成為新太子妃,得償所願的滋味很不錯吧?”
朱珩終于吭聲:“誰?”
夏淑晴則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他:“祭祀大典那晚,從暖閣出來的姑娘,你真以為我渾然不知?我竟一時糊塗,還生出幾分妒意,如今想來,為你這種人,實在不值得!”
她的每一句話都在挑釁,就是想看冰冷的臉動怒是什麼樣子的,想看清高孤傲的朱珩被揭穿後的氣急敗壞。
朱珩将碗重重放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藥汁往外濺。
果然,他生氣了,夏淑晴略微得意地想。
他應該要逼她喝下毒藥,然後對外宣稱太子妃病逝吧?如果他有點兒人性未泯,會把她安葬的吧?
區區一死,夏淑晴無奈,隻能坦然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她平躺着,慢慢阖上眼,準備好迎接他劈頭蓋臉的怒氣了。
她逐漸放緩呼吸,靜待死期。
時間安靜着過了一秒,兩秒,屋内都鴉雀無聲。
少頃,一張冰涼的唇貼了上來,将她幹燥的下唇包裹住,溫暖的湯藥流進她的口中,緩緩而洩。
夏淑晴驚愕地猛睜雙眼,便看見了朱珩的睫毛又長又密,輕輕掃過她的下眼睑。
她不想如此屈辱地接受,她試圖搖頭,可朱珩早有預料般用手捧住她的頭,心無旁骛地沉浸于渡藥。
夏淑晴怔神。
更令她羞恥的是,因為嘴巴發幹,眼下如同旱地久逢甘霖,出自本能地汲取水分,慢慢咽下。
而身疲力竭的她,被他上半身壓着,卻連推開他的力氣全然喪失,反而對這份溫暖感到安心。
見她沒有掙紮,朱珩仍閉着眼,右手卻摸上她的臉頰,蹭去半幹的淚痕。
她甚至走神了,心想這藥竟然是甜的,還有,他的唇的确很軟。
完了,她現在的想法無異于背叛剛才的自己,她恥辱地想。
不過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這不應該是毒藥嗎?他怎麼敢喝的!
難道……不是毒藥?
夏淑晴發怔時,恰巧對上了朱珩的雙眸,他眼眶微紅,用拇指撚去她嘴角殘留的藥汁。
許是喝飽了水,夏淑晴說話的力氣都足了:“你做什麼!這不是毒藥嗎?”
朱珩盯着她發紅的下唇,視線慢慢上移至她含淚的眼,似在嗔怒:“夏淑晴,你究竟還要演到什麼時候?”
“…這話我還想問你呢。”
“你是孤的太子妃,孤殺了你有何好處。”
朱珩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然後将早已備好用溫水洗過的手帕敷了上去。
目睹完這一切的夏淑晴頓感不妙,不好的預感齧噬着脊梁骨,她抿唇:“我隻是,風寒發熱?”
朱珩冷嗤:“不是孤想殺你,很失望?”
不是吧!那你不早點解釋!就這樣親眼看我犯傻,看我感懷傷恻,丢人現眼,你有什麼好處!
夏淑晴在心中呐喊,感覺一世英名毀于一旦,絕望地閉上眼。
她剛才說了什麼來着?說當今動蕩不安,還說她哥和她爹肯定要扶持别的藩王篡位!
當着太子面說要幫助别人争搶皇位,完蛋了!
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她。
這下真必死無疑。
夏淑晴懊惱不已,她就該好好聽曾子的話,“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将死之人,其言必須善啊,萬一詐屍了呢!
防的就是她這種沒死成,卻放了大狠話的情況。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朱珩不可能放過有異心,還手握重兵的夏家,和包藏禍心的未來皇後。
夏淑晴咬唇,委屈至極,心想還不如死了算了,千萬别因為她的狠話而牽連夏家。
結果朱珩半晌沒有動靜,她猶豫地慢慢睜眼。
就見朱珩正眼神戲谑地盯着她,嘴角微挑,冷笑道:
“太子妃舍得和我聊聊了?”
夏淑晴心虛道:“…或許是我錯怪殿下了,殿下寬宏大量,且視我方才那些狠話為發熱時的胡言亂語!與夏家毫無關系!”
“孤想知道,太子妃為何生過幾分妒意,還有,孤這種人是什麼人。”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