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淑晴吸了口氣:“我打算跟太子去兖州赈災。”
“皇嫂也要去?那沒人陪我玩了。從小到大,跟我交好的女子無一不是裝的,她們打心眼裡厭惡我,嫉妒我天生麗質,怕我搶風頭。”
朱玟臉上的驚愕褪去,憂傷滲了出來,幾近化作淚流下。
這兄妹倆可太棘手了。
夏淑晴又是心疼她,又覺得她的話真有些欠揍。
“所以皇嫂能陪我去嗎?孑然一身慣了,本公主快要忘記有人撐腰的滋味了。”
“……”
該說不說,朱玟淚眼婆娑的模樣真“我見猶憐”。
夏淑晴最後掙紮道:“可是公主剛才還欺瞞我,明明我失憶了,為何你不曾袒露一言?”
正在輕拭不存在的雷恒的朱玟,手頓在臉上,她怔了怔,對上夏淑晴委屈的眼睛,甘拜下風。
“公主早些回去吧。”
“我不說是畏懼皇兄。”
但這樣出賣朱珩也不太好,朱玟化悲傷為歡喜,挽上了夏淑晴的胳膊,神秘兮兮地說:“皇嫂不是正愁想不起來記憶嗎?說不定随我走這一遭,些許會觸景生情,有所收獲呢!”
夏淑晴本是不為所動的,但不自覺地想象從東宮到西六宮,一路上能遇見的情景,有宮牆、宮殿和門樓,有宮女、太監和侍衛。
幾個詞在腦中洗滌一遍,一副熟悉的畫面躍然浮現。她先前夢到過的,下雨天,在陰濕的牆角撿到一方紫色手絹,沾着泥水。
昨日才從刺客口中得知,這手絹是她遇刺的“罪魁禍首”。
說不定走一遭真能想起些什麼,萬一想到了它被藏在哪裡也說不定?
夏淑晴被打動了。
見她出神,朱玟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以為她睜着眼睡着了,輕聲道:“皇嫂?皇嫂?”
“啊?”夏淑晴回神,“可以。”
“什麼?”
“我可以陪你去,盡快喬裝吧,别誤了時間。”
朱玟喜出望外,立即讓貼身宮女聞枝遞上早已備好的兩套衣服。
夏淑晴起初還不理解為什麼聞枝一臉不情願,為難地看向朱玟,似在求情,更是放下衣服就離得老遠。
直到她打開發現是一件曳撒和棉夾衣,她倒吸一口涼氣,幹澀的聲音竟擠出一絲尖銳:“扮成太監?!”
“嘿嘿。”
朱玟自知理虧,尴尬地摸了摸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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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宮到西六宮,近一裡,不過五百餘步。
夏淑晴卻覺得無止境一般長,她像背着沉重的殼,如蝸牛行進。緊張得頭都不敢擡,怕被人發現破綻。
反觀身旁的朱玟,泰然自若,輕松自如得像是飯後散步。
“皇嫂你自然點,你這樣像斷根沒斷幹淨的做賊心虛。”
夏淑晴咬着下唇,偷偷瞪她一眼。卻不自覺地聽了她的話,擡頭挺胸。
“皇嫂你怕什麼,出事了還有本公主和皇兄罩着你呢。”朱玟險些笑出聲。
我又不姓朱。被人發現了,你能找皇後求情,而我最好的下場是被禁足……
夏淑晴心中悶悶不樂,卻不開口反駁,因為她一點兒也不想理朱玟了。
扮成太監不緻命,令她惶恐的是若被人勘破了,萬一傳到齊王妃耳中,她已經想到來年會被如何陰陽怪氣。再讓爹娘得知,能把夏國公氣得上不了朝,以她為恥。
自打穿上曳撒,她就想好了最壞的下場。所以眼下必須小心翼翼。
朱玟卻越發來勁:“若是讓從前的皇嫂看到你如今的模樣,肯定會捧腹大笑。”
“我現在也能抓條蛇給你。”夏淑晴将聲音壓得極低,确保隻有她們二人能聽見,“再說了,從前與現在,我難道不是同一人?”
朱玟震驚道:“你想起來了!”
“噓——”
朱玟激動得恨不得當場抱她,發現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後,頗得感慨:“沒想到皇嫂第一個想起的人是我,還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皇兄知道了不得氣厥過去。”
“……”
夏淑晴欲言又止,繼續充耳不聞,認真地觀察腳下的宮道。
熟悉的宮牆角,同樣經曆過一夜風雨,泥點四濺,行人駐足,唯不見夢中手絹。
夏淑晴欲上前仔細探究一番,期盼能尋得一絲線索時,身後傳來陣陣腳步聲,聽上去便知随從衆多,聲勢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