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理成章的,又在溫涯有意的引導下,溫绯樂就踏上了前往少華派藥峰的路。
可是,如今溫绯樂卻想明白了,他不是學藥的料,藥道看上去隻需要死記硬背,但實際上藥理中的玄妙比劍道還要更高上幾分。
他做出了一個震驚所有人的決定——他要改修劍道。
“绯樂,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溫涯砰地放下茶杯,看向下首正向他行禮的孫子。
“爺爺,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孫兒自認為已經在藥道上拼盡全力,可仍舊不如别人。倒不如換條路子,說不定尚有一線生機。”
溫家在江湖上地位崇高,為了表示親近,溫绯樂一直喊溫涯爺爺。
溫绯樂已經預料到了爺爺一定會生氣,此時的反應還在他的預料之内。
爺爺一向最疼他,一開始肯定少不了教訓他一番,可隻要他堅持,爺爺最後一定會妥協的。
可溫涯除了臉色鐵青之外,完全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溫绯樂繼續開口:“我說這話,并非一時沖動,我在赤水的時候,也看過劍道的比試,我覺得就算是那頭一名的唐孟楠,跟爺爺您的劍比起來也差遠了!”
“哼!我的好孫子,你可真是出息了!你拿我跟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去比?”
“不不不,爺爺,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覺得我要是跟着爺爺您學劍,日後我肯定能成為咱們家的一大助力。”
溫绯樂趁機往前挪了幾步,離溫涯更近了一些。
“你學劍即便學成個劍仙又有什麼用?能治好你哥的病嗎?危急的時候能夠救家人嗎?”溫涯反問。
有些原因,他不好直接對溫绯樂說,如果成為一名劍客,擁有了極高的武力之後,要面對很多身不由己的時候。
别人都覺得以你這麼強的實力,不是合該就應該去承擔一些事情嗎?
即便那些事,違背了你的本意與本心,可僅僅因為你是劍客。
劍者,雙刃之兵也,在傷人的時候往往也會傷己。
被溫涯質問,可溫绯樂卻早已想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爺爺,您可能還不知道?正是這個讓我下定決心想要改修劍道的人,找到了能夠極大緩解大哥病情的法子——”
溫绯樂眼神微閃:“我與他朝夕相處了一年,幾乎可以說是終日相伴左右,平常的時候他也沒什麼不同,可偏偏他在藥理上的理解能力是我望塵莫及的,不論我看多少藥書,花多少時間去悟,始終追不上他!”
“我為此甚至怨恨過他去做其他的事情,他一日的時間是不是抵得上我的一個月?那這樣的人為什麼還要花時間去做别的事情?解全天下人很多病症的法子不都在他身上嗎?……我近些日子才明悟這些都是不對的,這是因為我不行,所以就寄希望于别人。甚至對他提出了過高的要求。就算他可能有辦法找出許多病症的法子,那也是他的事,我有什麼資格和立場去對他指手畫腳呢?”
聽了溫绯樂這一番剖白的溫涯,垂下眼神,擡手輕輕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這些情緒都是他之前未曾了解過的,溫绯樂也從不在他們面前說這些。
很難相信,從小驕傲又臭屁的溫绯樂竟然會在離家之後産生這樣的想法。
卻聽自己的外孫繼續說道:“後來,我們去了赤水,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赢了宋非夷,拿下了藥道的第一名,而我是第四名,我生出過嫉妒。”
“光芒奪星輝,空餘月影長,世人皆矚目,一人獨自涼。淚眼問明月,何時再輝煌?……爺爺,您能明白我的心情嗎?”
“有過不甘,有過憤怒,可直到這個月我才明白我和他的差距,已經不是我通過努力能夠彌補的了!他給新弟子授課,全然是兩個世界的人,而師弟們誇我講得細緻是因為能夠聽懂……到頭來,我也隻不過是個泯然衆人矣的師兄而已!”
“可是現在,我相通了,我雖然不能成為像他那樣的藥道天才,但我卻還有機會站到同他一樣的高度,我……我的底子不差,從現在開始修習劍道,我相信我還有機會,這世上少了一個平庸的藥師,卻能多出一個守護頂尖藥師的頂尖劍客!”
溫涯心中暗歎,溫绯樂這小子,悟性什麼的哪兒都好,就是悟性太好了,他還沒有正式開始修習劍術,卻已經找到了自己出劍的意義。
他怕是攔不住了,不過,涼水還是要澆的。
“绯樂,爺爺是第一次聽到你這樣的心裡話,可學藥難、難道學劍就容易嗎?你從小雖有武功底子,可一流的劍客從小練起,同樣一個招式,人家已經重複了成千上萬遍,你已失了先機;其二,你入藥峰不過一年,就輕言自己不行,想要放棄,是為心性不夠堅韌——”
溫绯樂一聽這話,急道:“爺爺,我先前一直都聽您的,加之兄長的身體不好,我其實并沒有想清楚,現在我想清楚了,我要學劍,這不是早一日開始就早一日更好嗎?”
溫涯一聽這話,火氣蹭蹭往頭上冒:“先前難不成還是我押着你去的藥峰?溫绯樂,你給老子出來!”
溫绯樂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說得不好,可爺爺已經生氣了,自己惹出來的事,也沒有躲着的道理,也大跨步跟上出了門。
一旁有眼尖的下人,瞅着溫二公子與溫老爺子之間似乎還是頭一次吵架吵得這麼兇。
以往,溫二公子雖說鬧騰了些,但哪次不是溫老爺子縱容和默許的結果。
這回,溫老爺子看上去活像是要劈了溫二公子似的,趕緊小跑着去報告大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