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鶴安……謝安……
他怎麼就瞎了眼,沒有看出來。
張進保勉強整理好思緒,将畫像收起來,轉頭壓低聲音對張束交代:“記住,此事千萬不可聲張,現今的謝鶴安是皇上跟前大紅人,皇上老眼昏花了,幾乎事事都聽他的,若是被他知曉,我們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幹爹,兒子知道,絕不漏一點風出去。”張束一個哆嗦,忙不疊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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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裡最熱鬧的浔陽樓裡,人聲鼎沸,茶香四溢。
樓上臨街雅座裡。
元汐穿着一件淡藍色的直裰,梳着簡單的發髻,僅用一根木簪固定,幾縷碎發散落在額前,平添幾分随性,面容白皙,眉毛細長,雙眸清澈又靈動。
乍一看倒也像個翩翩小公子。
不過此刻她面前擺滿了各種精緻的糕點,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吃的大快朵頤。
“汐姐姐。”
十皇子不知何時悄咪咪的湊了過來,眨巴着雙靈動的大眼睛,滿臉好奇的問道:“你是不是不開心呀?這都吃了好幾盤了。”
元汐嘴裡塞着一塊桂花糕,含糊不清的回答:“沒有啊,咳咳……我就是,單純愛吃不行啊,咳……小孩子别瞎猜,咳咳咳……”
十皇子歎氣,從茶壺裡倒了杯茶遞給她,然後撇了撇嘴,滿臉不信:“鬼才信,我瞧你平時在宮裡抄書的時候可穩重了,現在跟個小孩似的,這麼反常,必有問題!”
元汐灌了好幾杯茶,才勉強将東西咽下去,聽見他這副老成的口氣,忍不住呵了一聲:“你這小屁孩……裝什麼大人啊,趕緊回宮去,萬一被人發現皇子被人拐出宮,我可擔待不起。”
她每逢心情不好,都會女扮男裝出來找些樂子消遣消遣,不知怎麼就被這小屁孩給偷聽到了,非要跟着她出來,頭疼。
“我才不要!”十皇子一聽,腦袋頓時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我才不回去呢,今晚父皇賜宴上書房大臣們,我好不容易得了空兒,才不要這麼早回去,萬一有事,我一人擔着,保管牽連不到你就是了。”
生怕她催促似的,十皇子連忙轉移話題說:“對了,你這幾日怎麼不進宮替我抄經書了呀?”
元汐一聽,心裡“咯噔”了一下,明明沒吃糕點,卻仿佛差點被糕點噎住。
她哪裡敢說,她怕遇到謝鶴安。
尤其他近日又進了上書房,進出宮裡更加頻繁。
從那日在禦花園分别之後,她的心裡就像被打翻了調味瓶似的,各種滋味交織在一起,亂糟糟的。
一想到謝鶴安離開時微微遲緩的腳步,以及他有些跛的腿,她心裡突然就想被什麼狠狠給撞了一下。
他的身影總是不自覺的在她腦海裡浮現,揮之不去。
可她又弄不明白她心裡到底是怎麼了,是憐憫,是好奇,還是……喜歡?
這種似是而非的感覺讓她心慌意亂,所以才想盡辦法的躲着謝鶴安,甚至連進宮抄經書都不敢去了。
“汐姐姐?”
稚童的聲音将她拉回了現實。
元汐定了定神,腦子飛速運轉,憋出了一個借口說:“那個……我前幾日抄經書抄得太累,手腕疼得厲害,娘娘就準我休息幾日。”
十皇子湊過來,盯着元汐的手腕看了又看,語氣帶着疑惑:“真的嗎?我怎麼看你剛才吃糕點的時候,手腕還挺靈活的呀。”
“……”
元汐心裡暗暗叫苦,面上卻強裝鎮定,随便扯出一個笑來:“我這不是在強忍着呢嗎,你個小屁孩就别問了,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免得宮裡尋了出來。”
說完,便不顧十皇子的抗議,叫跑堂的夥計打包了剩下的糕點,然後扯着哇哇大叫的十皇子出了浔陽樓。
好不容易将十皇子平安送回宮中,元汐才松了口氣,回身跟春蕪租了頂軟轎,回了元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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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未亮,初冬的寒風清冷刺骨,直往骨頭縫裡鑽,乾清門前的廣場上已然熱鬧非凡。
順帝時隔三年南巡,禮部老早便大設鹵薄,各色龍旗鳳旗,還有旌,旄等,五彩斑斓,巍巍壯觀。
随行的隊伍也浩浩蕩蕩,精兵強将們披着厚重的铠甲,侍從宮女們縮着脖子,手中緊緊抱着各自負責的物件,一衆王公大臣們也都身着厚實的朝服,身姿筆挺的站在寒風中。
元汐的父親元清衍作為朝中要員,自然也在随駕之列。
元汐原是不去的,不過拗不過十皇子的軟磨硬泡,被賢貞娘娘求了皇上特準一同前往。
元汐畏寒,内穿鵝黃色的棉襖,下面一條月白色的棉裙,外面披着淺粉色的夾棉披風,披風的邊緣鑲着一圈雪白的兔毛,顯得溫暖又可愛。
元汐站在人群中,目光下意識的四處搜尋,發現謝鶴安不在隊伍裡,先是松了口氣,可接着,心裡又莫名泛起一絲失落,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她情緒的微妙變化。
“汐姐姐!”
十皇子清脆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他穿着一件繡着麒麟的明黃色錦緞騎棉袍,領口圍着一圈雪白柔軟的狐狸毛,襯得小臉愈發圓潤可愛。
十皇子遠遠的就朝元汐使勁招手:“快過來,咱們馬上就要出發了!”
元汐應了一聲,擡腳正要過去,突然,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元小姐,請留步。”
元汐腳步一頓,下意識回過頭,隻見三皇子站在不遠處,目光溫和的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