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些話的人顯然是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有多大的歧義,又會讓人聯想到其他什麼。
顧驚山靜靜地看着他,眼底醞釀着不為人知的風暴。
“好。”
幾分鐘後,高價收購了幾床被子的段崇明任勞任怨地開始重新布置自己的帳篷。
他把唯一的一張帶床墊的床往邊上移,在旁邊打了個極厚的地鋪。
顧驚山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一點也看不出是個借宿的人。他手裡的飯菜早被人奪走,随手擱在了一邊。
狹長的眼眸透過大敞的門往内瞧,視線裸露地順着背闊肌往下,最後停在腰大肌沒再冒昧地探索。
緊繃的肌肉,微妙的氣氛讓半跪在地毯上的人動作一錯再錯,不知折了幾次床單才終于把這張布鋪了個整齊。
迂折過的被角慢慢恢複原樣,留在兩人之間的褶皺卻沒辦法像無事發生一樣消聲滅迹。
段崇明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所有的起伏的情緒,鎮定道:“晚飯待會兒有人送過來,你,你先坐會兒。”
顧驚山沒吱聲,安靜地看着他拿着裝備去了一邊的天文台。
飯菜早在寒風中涼透了,顧驚山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掏出手機給葉非白發了條消息。
【今晚不回去了,你自便。】
段崇明給顧驚山準備的飯雖然沒有顧驚山原本那份精緻,但也算是下了不少功夫,是口味較為清淡的江城菜。
準備的份量不多,正好夠顧驚山一個人吃個半飽,再輔以飯後的甜點也就差不多填飽肚子了。
他端着那碗澆了桂花汁的豆花端詳了片刻,支着腦袋有一搭沒一搭地用勺子把碗周邊的爆爆珠往中間帶,把中間挖了個凹槽出來裝。
“回來了。”
聽到門口的動靜顧驚山仰面看着來着,一隻手把碗端起,遞到他面前,“給你留的。”
段崇明瞳孔縮了一下,不知道這個人借花獻佛的底氣和理由在哪裡,偏生這麼理直氣壯,當真像是把什麼頂好的寶物留給了他。
心裡想了許多,最後卻隻能吐露出一句:“哦。”
“不客氣。”
顧驚山全當沒看出他的不自然和詫異,嘴角挂着若有似無的笑,光明正大地盯着滾動的喉結。
打量的視線過于強烈,宛如實質,但凡是個正常人都該吃不下去了。
段崇明隻覺得心髒跳得厲害,臉好像也有些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天文台走過來這節路出了汗。
顧驚山不催他,也不說什麼,就隻用眼睛去看。
漆黑的眼眸被睫毛覆蓋了大半,濃郁的墨色帶出了點骨子裡的壓迫,很淡,猶如遠山薄霧,霧蒙蒙的,看不大清。
紅色的舌尖每每張開,都要和白裡帶黃的豆花接觸,兩相接觸竟不知哪個更為柔軟。
段崇明一碗甜品吃得古怪至極,他放下碗,清了清嗓子,“你别用這種眼神看我。”
顧驚山笑容不變,反問道:“哪種眼神?”
要把我拆吃入腹的眼神……
“就是現在這種眼神。”
顧驚山輕笑一聲,答應道:“好。”
他說歸說,卻不見有任何改變,等段崇明望來的時候反而無辜地看回去,似是疑惑為什麼要這麼看他。
來往幾次段崇明就洩氣了,他想了下兩人僅有的幾次見面,對方确實一直都是這種眼神。
帶着笑,帶着一點淺薄的睥睨,還有幾分看不出來的黑。
但是,他就是感覺今天晚上這人眼底的情緒更重了。
他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隻得避而不談,把碗裡的東西一掃而空後看了看時間。
主動道:“還有十五分鐘流星就該來了,你是要先去休息,還是,還是和我一起。”
段崇明卡殼了一下,本想說讓這人去找那個不負責任的老闆,轉念一想對方現在在這裡的原因又換了個問法。
顧驚山眨了下眼,好奇道:“你不問我為什麼不回去嗎?”
“……為什麼。”
話都被對方主動遞出來了,段崇明不順着問才更顯奇怪。
“嗯,因為我隻負責陪他爬山。”顧驚山道。
就你那水平也有人雇你爬山?段崇明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看着顧驚山比夜更深的眼一時有些哽。
他忘了,有些人隻是想要一個貌美的挂件。
“雖然我爬山水平不高,但臉長得好,能讓人在休息的時候放松身心。”顧驚山直直望着他,輕聲道:“放心,我不賣身,隻賣臉。”
被壓了一下的心髒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癢,段崇明撇過頭去,悶聲道:“你跟我解釋什麼,行了,趕緊走吧,待會兒那邊就沒地兒站了。”
說完他不帶停歇地就往外走,很快就甩開顧驚山一大截。
顧驚山站了一會兒,等他的步子慢下來才跟了上去。
嘴角勾起的幅度半分沒有落下,看着那個越來越近的背影心想道:當然得解釋,不解釋又該炸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