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生于閨閣的寶貝,如何能知曉朝堂上的波詭雲谲。
安定王的死在朝堂中從來都不是秘密,人人都知道。是皇帝和齊家下的手,與其說為國戰死,不如說是被自己效忠的君王猜忌,被主子賣了。
“傻丫頭,你想想,連他老子都是被皇帝害死的,你覺得裴沅能被宮裡頭的那位容下嗎?”
桑榆緊攥着手中的帕子,心情猶如當初得知嫁給裴沅時的緊張和糾結,後背明明曬着太陽,卻總覺着滲得很。
裴府遠比她想得危險,宮裡的皇帝遠比她想得狠辣。
可這件事裡,明明裴家人才是蒙冤者。
安定王一輩子都在為國征戰,若是沒了他,何來的北邊安甯?當今聖上就能坐穩皇位嗎?
桑榆良久才開了口,“安定王有錯嗎?”
“有。”崔雲棠正色道,“他最大的錯,就是叫聖上起了忌憚之心。”
“那是皇帝的錯。”桑榆糾正。
崔雲棠但笑不語。
桑榆不懂,皇帝有什麼好忌憚的,他忌憚的難道不該是齊家嗎?
裴府的宅院就那般大小,跟普通二品大員的規格相差不多,安定王既沒有勾結外臣,也沒有結交朝中重臣,皇帝因何忌憚?
崔雲棠拿起桌上的瓜子,不鹹不淡說:“皇帝比天大,老天爺說你錯了,你就是錯了。”
桑榆一直待到下午才走,直到走之前,她都沒等到桑駿回來。
崔雲棠惦記着她,臨走前又給她帶了好多的吃食,有些水果是從揚州運過來的,尋常市上買不到。
回去之後,望着滿桌的飯菜,她卻動不了筷子。
桑榆興緻闌珊,吃了半碗米飯就去看書了。
阿岫瞧着剩下的飯菜,幾乎都是沒動過的,想勸兩句,但看了一眼後,就又端下去了。
從跟夫人獨處過之後,她家姑娘就這樣了,不知說了什麼。
不過天黑,裴沅來了,進門瞧見她在看書,語氣輕松道:“怎麼今日沒出來,還以為你沒回來。”
桑榆将雙腳躲進衣裙下,看了他一眼後,迅速将視線瞥開。
“懶得出去了。”
桑榆将小幾上切好的甜瓜端給他,“我舅舅叫人從揚州運過來的,你嘗嘗。”
她一向大方,從不在吃食上吝啬。
裴沅拿起一塊,嘗罷之後,拿起桌上的濕巾子擦手。
“今日除了回家,可還去了何處?”
他突然有些太過“熱情”。
桑榆隻是默默搖頭。
見她無意聊天,裴沅便收起話頭,隻是在一旁,又看起了書。
他今日難得換了一件淺色衣裳,加上本就是玉面郎君,愈發襯得他豐神俊逸。
好看的臉依舊是那一張,可當知悉諸事之後,桑榆就不會單單隻欣賞他那張臉了。
皇帝冷酷,不止容不下他老子,也容不下裴沅。
要不是燕王,皇帝也不會在意他,别說是娶妻生子,怕是就盼着他早些死了安穩。
她娘說的是沒錯,若是沒有那道聖旨,任憑裴沅變成什麼樣子,受了冤屈,都與她無關。
可她偏偏嫁過來了,每天相處的人就是他。
天下男人都一樣,但她所求特殊,沒了裴沅,她未必能找到這般稱心如意的。
現下太醫也不來了,偷偷治病又如何?
桑榆拿起手旁的紙筆,書信剛寫完,裴沅便要離開,回東園休息。
桑榆:“這都馬上洗漱了,怎麼突然要走?”
裴沅淡淡:“我在東園睡……也方便。”
桑榆沒好氣,“這裡就不方便了?”
裴沅看着她,“我瞧你一直不是看就是寫,我怕擾了你。”
他說話總是穩穩的,不論說什麼話,眼神總是堅定的,桑榆發覺,最近與他說話,愈發舒服了。
總覺得勾着她。
再一想起今日早上在床上……她的視線随即便移開了。
桑榆将信疊好,細緻地裝進信封裡,緩緩道:“我昨日問你的事,你還沒答我,這病你到底是治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