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說了是為何事?”
範成:“并未明說。”
裴沅擺手,“你去回話,就說我家中突逢變故,且與廢帝逆賊脫不開關系,一時抽不開身,待有閑餘,再去宮中複命。”
範成頗是為難,不管緣由是何,說白了都是違逆聖意,這話不好回。
“王爺……屬下隻怕這樣會遭人口舌,萬一牽扯聖怒……”
裴沅正是心煩意亂之時,腳下隻管快步,絲毫無反悔之意,直接打斷道:“你且去說,有事我扛着。”
他的妻子都死了,還考慮這些?
沒有桑榆,這官位爵位,就算是有了又有何用?
刑架上,濃郁的血腥味中夾雜着幾絲焦灼味,裴沅邁步上前,用沾過鹽水的麻鞭擡起那張已看不清模樣的臉來,雙眼如炬,暗中隐忍着焦躁。
“我們彙合的地點是在城内的彙悅酒樓,暗語是來份兒羊肉面餅,不要鹽……但我不清楚他們的接下來的計劃,據我所知,他們已與總部斷聯半月,現下是何情況,我們也不知道。”男人将方才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可知大約幾人?”
“應當百人有餘。”男人在刑架上微弱喘息,“我也是在底下幹活兒的,所知甚少,你們要是想知道更多,得找那個長胡子的人,他是負責接線的人。”
裴沅撂下鞭子,“照他說的辦,繼續審訊,留口氣就行。”
他邁步出去,喚人備馬,“暗中盯住彙悅酒樓,無我命令,不可輕舉妄動。”
轉身回了府,查看過望舒園的灰燼後,又立馬馬不停蹄地進了宮,到時,崇甯帝正和女兒李玉柔說着笑。
裴沅目不斜視,垂眸看着自己面前腳下,恭敬行禮:“參加聖上,公主。”
李玉柔上下打量着裴沅,試圖從他臉上神情看出一二,奈何那人低着頭,王府遭遇大火,但她也不少,桑榆到底是潛逃,還是死于非命,仍待考量。
但不論如何,這婚就算是離了。
相信裴沅也能明白。
崇甯帝正色,端起桌前茶,“朕方才派人傳你,說你正忙,淮之現在忙完了?”
裴沅緩緩直起腰,“聖上深明大義,豫州知州定也将奏章呈上,眼下逆賊正在大理寺審訊,方才得來的消息,城内彙悅酒樓乃為賊人據點,微臣懇求聖上下令,封城。”
崇甯帝拂袖,“封城茲事體大,如今出入京城皆需腰牌路引,封城可否太過小題大做,就算是追捕賊人,也非是萬全之策。”
也不能因為抓捕逆賊,就搞得人心惶惶。
裴沅:“微臣家宅突遭大火,據府中下人回憶,起火當夜被下迷藥,門窗皆被釘死,且守夜小童被人一刀斃命,微臣且在大理寺查看過屍首,那小童頸上傷口約有一寸之深,持刀之人必是多年行伍的老手,并且當晚火勢最大的便是後宅,微臣所居住的院子甚至完好無損,可見歹人打聽好了微臣去處,知道微臣離京,隻為燒死微臣發妻,用來洩憤。”
語盡,裴沅的尾音不禁沾染上了哽咽,就連作揖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事發兩日,崇甯帝不是沒想過這層,可他是皇帝,他不會将此惑亂民心的事情挑撥出來,隻好漠不關心,将此事歸咎到了意外失火,倒是太子,私下為摯友請願,将裴府屍體送到了大理寺,暗中着人調查。
可兩日了,無任何消息。
此事自發現以來,一直是由裴沅着手,今日裴沅至親被傷,他做皇帝的,也不能将臣下的死活不管不顧。
李玉柔蹙眉,叫她看封城捉拿賊人是假,尋找桑榆才是真,她默默看向自己父親,等着他的回答。
“逆賊有意報複,必定是得知你為朕傷了他們太多,你說實話,封城擒拿,你有幾成把握?”崇甯帝問。
京城是國家樞紐,且不說其他,但是每日進出貨物就有幾何,若隻為抓捕逆賊,封三四日的城,那真是不必了。
“七成。”
他隻需從現在封城到翌日卯時。
“現下微臣已知道據點是何,京城地大,怕是不止這一個據點,他們既能打聽到我秘密出京,必定也能得知豫州同夥全軍覆沒,擺到他們面前的便隻有兩條路,逃或者留。”
若是逃,那便是要他廢些功夫,但四散在各地,也成不了氣候;若是留,眼下變成了最好的機會。
如今有了他做例子,下一步就敢鬧在皇帝面前,皇帝敢留嗎?
“微臣可派人僞裝豫州同夥潛入據點,隻需抓到頭目,群龍無首之後,便是一盤散沙,不需再懼。”
崇甯帝應允,裴沅拿着聖上禦賜令牌而歸,不過才出殿門,李玉柔便追了過來。
“裴沅,桑榆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