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兒沒有煩惱,身處池中,隻要主人家随手灑下一把魚食,它們便一勞永逸,也不用擔憂何時被人殺掉,端上餐桌。
桑榆依靠在欄上,靜靜望着池塘,絲毫沒有一點閨房女子的規訓,是那般的閑散自在,透露自然本性。
若是在之前,張惟言會将此當作她向表現自己的好感,她會向父母展露,會向楊瑜展露,曾經也會對裴沅展露,如今多了他。
他将此誤以為了希望,而今他看明白了。
桑榆确實将他當做了親近之人,可是僅僅止步于朋友。
他和她永遠不可能跨出界線。
“你且說說,我更好的,在哪兒?”他問。
桑榆将下巴擱至手背上,一臉澄澈問:“這不是要看你,但凡你走出去,天下自有美好等着你。”
張惟言輕嗤,一笑而過,掩飾過了自己的悲傷。
他端起手邊茶盞,抿了一口,随同桑榆重新看向池塘。
“你應該去找他的,而不是待在這裡。”
桑榆自然聽在耳中,但是她沒給回應。
旁人都覺她會這麼做,可她邁不出那一步。
連後來的喜事都恭喜了,還能做什麼。
“你要是現在騎馬趕去,興許還能見上一面,姑父都去送了。”張惟言說。
桑榆:“我不去,待會兒還要陪外祖母吃飯呢,我許久沒見她老人家了。”
兩人消磨了一會兒時間,阿岫過來叫他們回去吃荔枝。
崔家女眷坐在一塊兒,老太太瞧着自己唯一的外孫,心中怎麼也不是滋味。
“冉冉,過來,跟我坐到一塊兒來。”老太太擡手招呼道。
桑榆拿着剝了一半的荔枝,看見老人家眼神透露出懇切,隻好放在一邊作罷。
老太太僅僅握住她的手,“回家兩年了,外祖母還沒給你瞅準一個合适的,真是委屈我們家冉冉。”
桑榆輕笑,“您說得這是什麼話,冉冉覺得留在父母身邊才好呢。”
“你跟外祖母說實話,你真看不上張家那小子?”老太太湊上前,微微壓低聲音,但其實衆人也都能聽見。
張惟言善良真誠,家底豐厚,雖說科舉上比不過她爹,可是家中有錢,過個幾年,家裡花錢捐個七品官兒,夠用了。
桑榆笑着搖頭,“我把他當朋友,從未想過男女之事。”
衆人皆唏噓,下意識看向站在堂下一角的張惟言,笑稱年輕男女情愛的那些趣事。
比起自己的父母來說,桑榆的愛情确實不順,在老太太看來,就是家中不看重的原因。
崔雲棠在一旁開解道:“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做父母的也不好強迫,反正我和琢玉就這一個孩子,若是逼迫她了,便總覺着虧待了她,娘就别催了。”
老太太笑着,從榻上的軟枕下拿出了一塊玉佩來,塞進桑榆手裡。
“外祖母不清楚你是如何想的,但若隻是從求娶态度上來看,他在我這裡過關了。”
桑榆訝然,看着掌中的那塊熟悉的玉佩,心中既是酸澀,又是溫暖。
之前留在了西園,綴在上面的香囊許是被燒毀,被所持之人換上了相似的一個,花樣圖案也是她繡出的樣子。
座下衆人聊着自己家中的瑣碎事情,無心在意上首祖孫二人的聲音。
桑榆驚道:“他來找過外祖母?”
老太太點了點頭,“昨日天都黑了,你舅舅說是有人要見我,我當時還納悶,誰願意來見我這一身老骨頭。”
“冉冉,外祖母收回之前罵他的話,他并不是一無是處之人。”
昨夜裴沅登門來訪,她隻知道身份不凡,她舅舅将人領來後也沒向她囑咐什麼,她抓住裴沅命門,端出長輩的威嚴出來,好一頓訓,結果人家安安穩穩一一應承了下來,一句反駁的話也沒說。
直到将人送走之後,她才知道是人家是親王。
“要我說,外孫你也太不夠意思了,你和你娘一樣,怎麼不跟我說清楚,人家是王爺……”老太太低嗤道。
桑榆露出一抹生硬的微笑,思及裴沅此時或許已經上路,胸口隻一味地發悶。
“喲!”家中老嬷從外趕來,拍着身上的雨水,“老太太,外面突然下雨了,可大了!”
衆人由不得起身,舅母張氏站起身去瞧,雨塵撲面而來。
青灰石磚被雨水洗刷出深色,院中梧桐被狂風驟雨擊打得搖搖欲墜。
不知誰冒出一句,“這雨下得真不巧,豈不是外面都下遭殃了?”
突然這般大雨下的,外面的人或許走不了了。
桑榆望着外頭的雨發怔,老太太松開她的手,趿上鞋下榻去,看着眼前晴天暴雨,心生喜悅。
有情人終成眷屬,老天開眼,叫她外孫女也是碰上了。
老頭子,你快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