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舒容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低頭翻着書頁。身側壁爐的火燒的恰到好處,驅散了深秋的寒意。莊汀走後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但不知是無意還是刻意,她平常最愛翻的那本《紅與黑》被她放在了床頭沒有拿走。
葉舒容在上大學的時候曾經大略掃過一眼這本書的内容,但她覺得一個描寫法國社會的故事沒什麼意思,就沒有細看。莊汀對這本書的愛不釋手讓她對《紅與黑》重新産生了好奇。
“容容還在看書呢?”下班回來的陳廣川一進門就看到了沙發上的女人,他的眸子裡不自覺浮現出幾分喜意。自古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當他的生意處處不順心的時候,葉舒容對他的一心一意似乎讓他找到了幾分家的溫情。
陳廣川脫下外套很自然地坐到葉舒容旁邊,他攬過葉舒容的肩膀,笑着問道,“在看什麼呢?”
“《紅與黑》,”葉舒容向下翻了一頁,“講的是一個法國木匠的兒子怎麼為了被上流社會接納不擇手段的。”
陳廣川好奇地湊過去看了一眼,新的一頁正好有一句話用黑筆劃上了記号——那是屬于莊汀的标注,他一看到那句話便忍不住讀了出來,“年輕的鄉下人不知就裡,以為他要實現英雄的業績,所缺少的隻是機會而已。”(1)
陳廣川深以為然地笑道,“這就是那些普通人的癡心妄想,這作者寫得好。”這麼多年,他在太多人身上見證了普通人被現實澆滅一顆雄心壯志,他們以為他們是懷才不遇的天才,但是在社會中的處處碰壁無疑讓他們學會了卑躬屈膝。唯一有個讓他牙癢癢的例外就是江少遊。
陳廣川不自覺地将記憶拉回到了十幾年前,那時他在父親陳有才庇護的羽翼之下生活,過的是多麼舒心的日子。尋常學生擠在五六十餘人的教室裡才能學到的知識,他完全可以在家請最頂尖的老師來給他授課。當同齡人假期旅遊還在出不出省之間做選擇時,他已經跑遍了歐洲各國,參加了不少世界級的活動賽事。
他成績好家裡又有錢,根本不需要玩弄什麼手段就有無數的人對他趨之若鹜。那些他看着不順眼的人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動手,自然就會有識趣的人幫他把人趕出自己的視野之外。
這種日子過久了,他甚至覺得有些無聊。從永樂三中的初中部升入高中部,學校進來了一些他不認識的陌生面孔。那些人都自恃成績好,看不上他這種靠着家裡的二代。但很快幾次月考下來這些人很快都偃旗息鼓——因為他陳廣川的名次在他們之上。
但陳廣川并沒有覺得有多開心,因為在排名榜上始終有一個名字穩穩地壓了自己一頭,這個名字屬于他的同班同學,江少遊。他是福利院出身的孤兒,在陳廣川的預期裡江少遊應該帶着那種自卑又憤恨的眼神看着屬于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但他的視線總是無喜無悲地穿過他,仿佛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
更讓陳廣川憤怒的是,江少遊不是一個木讷的書呆子,他甚至會在課餘時間參加學校組織的計算機競賽,更是數次代表學校獲得了全國大獎。他憑什麼,一個一無所有的普通人,憑什麼爬到他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