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剛剛的事王姬沒有追究,陳師長一方面把心放下來,一方面也在心裡暗暗鄙視王姬,果然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軟弱之人,既然這樣……
“如今禮學堂的學生已經學完了《乘》,《梼杌》,《竹書記年》,《世本》,《春》等五本書,”陳師長笑了,“我也不要求王姬大人在一晚上便背誦出來,這樣吧,明日我要看到這五本書的刻本。”
陳師長的話一出,有人面無表情,有人暗暗心驚,有人幸災樂禍……這可是五本書,禮學堂的學生至少學了兩年,雖然不要求背誦隻是刻寫……但那又哪裡是一個下午與一個晚上便能刻完的!
“師長,此事是否不妥......”有人提出了疑義。
“一天抄五本也太多了......”也有人在竊竊私語。
“師長,王姬大人才剛來禮學堂,要其在一天之内刻完這麼多刻本,豈不是強人所難?”一個打扮清麗的女子站出來了。
“你們是在反對本師長嗎?”陳師長嚴厲地看向那些提出疑義的人。陳師長這麼一吼,所有人都安靜了,那個清麗的女子也坐了下來。
“綠腰,把陳師長的話記下。”九瑄站起來,她在最後走的時候,看了陳師長一眼。
陳師長看着王姬的那一眼,突然打了個寒顫。不會的......不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市井之人......陳師長對自己強調着。
而就在九瑄快要走出禮學堂時,周圍的學生都在躲着九瑄,唯獨一個人追了上來。
原來竟是剛剛那個為九瑄講過話的清麗女子。
“王姬大人,您不要怪陳師長,陳師長一貫都是嚴厲的,”那女子有些遲疑,但咬咬牙,還是說了,“前幾日陳師長突然讓我們背《左氏外傳》第十一章,一開始我們都不知道是為什麼,原來……”
“對不起,我們不是有意為難您的,”她又有些羞澀地說,“五本刻本實在是太多了……”
“我們都是同窗,對了,要不這樣,就讓我幫着王姬大人您,兩個人一定會快很多。”她笑盈盈地說。
“是嗎?你叫什麼名字?”九瑄含着笑問。
“說起來我還是你的堂姐呢,我叫魏妧。雖然我不聰明,但好歹也是在都中長大的,王姬大人日後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過來問我。”魏妧又是俏皮地說。
“那就提前謝謝你了。”九瑄隻是笑笑,沒有接她要不要她幫的話,就在綠腰的攙扶下,上了車攆。
回到關雎宮後,九瑄就讓綠腰把陳師長要求的書都拿了出來。
“大人,您真的打算按照陳師長的話做嗎,這麼多書,根本刻寫不完,更何況......”綠腰沒說完的話是,她見過王姬大人看書,但從來沒見過王姬大人刻字,王姬大人之前的處境,她多多少少也聽說過,能夠看懂書簡上的意思已經很了不起了,但要說到刻字,王姬大人她......真的會嗎......
“準備好書簡。”九瑄沒有與綠腰多說,她拿起刻刀,看着面前平整的空白書簡,眼前竟然有些恍惚。
有一個賭鬼酒鬼父親,要想認字識字,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但她為了讀書什麼都做過,在讀書堂打掃衛生,在大戶人家當小丫頭......再後來她把周圍的孤兒小混混組織起來弄錢,有了一點小錢後,她就開始去習字......
跟在她身後的小混混經常可以看到她拿着書簡在看,書簡有多昂貴所有人都知道,即便隻是租用,也不是底層人能夠接觸到的。跟随她的人雖然不懂不明白,但他們勝在忠心。她堅信,識字是有用的。果然,識字是有用。
九瑄拿着刻刀一筆一劃地對照着刻了起來,綠腰在旁邊邊掌燈邊暗自心驚,果然不愧是墨家的後人,刻的字如遊龍飛鳳,自有一番風骨。
綠腰拿着燈罩的手不禁有些微微顫抖,重要的不是王姬大人的字刻得有多好,而是在那樣的環境下,王姬大人仍然能夠刻出這樣一手好字......看來自己終于幸運一回,也能覓得能讓自己跟着一飛沖天的明主了!
九瑄可以感受到綠腰的激動,但她并沒有過多反應,一直刻字刻到天色漸黑時,她便讓人準備沐浴了。
可就在九瑄沐浴完,綠腰打算為她擦幹頭發時,九瑄卻阻止了,她還讓其餘的人退下。
“把窗戶打開。”九瑄對着綠腰說。
“大人,”綠腰驚訝地看着王姬大人,但在看到王姬大人點頭後,她便順從地應了。
外面還在下着小雪,窗外的寒風吹進來,凍得九瑄的頭都有些暈。但她沒有穿大衣,仍是穿着一層薄衣裳站在窗戶前。
站在窗前,九瑄緩緩地說,“把大夫人和五夫人的人找個借口趕出去,你能做到嗎?”那次大夫人開宴,九瑄之所以遲到,便是因為在臨出發時,一個宮女突然潑了九瑄一身的茶水,所以才導緻九瑄遲到了。
而那個小宮女不用說,自然是五夫人的人。九瑄自己宮中,不需要這樣的人。
“是。”綠腰以比以往更加恭敬萬分的姿态,激動地應下來後,就站在了王姬大人的身後。
吹完風後,九瑄就繼續進入室内繼續刻字。
一筆一畫,九瑄的視線開始有些模糊,她不僅感到冷,還有累……但她堅持下來了,一直到天微亮。
“叫太常吧。”九瑄看了看時辰,感覺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