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卻又無比陌生。
腦海裡無端多出的記憶讓任若星一時有些怔愣。
陽野對上她沒有焦點的視線,擔憂地輕撫她的臉頰:“還難受嗎?”
任若星喃喃道:“我……怎麼了?”她試圖理清自己混亂的記憶,“剛才在河邊,我覺得頭疼,之後……發生什麼了?”
“不是剛才。”陽野嗓音沙啞道,“是兩天前。”
任若星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恐怕是這兩天沒休息好的緣故。
窗外天光昏暗,還未徹底融入夜色。她還以為距離他們傍晚在河邊散步時,沒過去多久。
沒想到,她居然昏睡了兩天……
陽野起身給她舀了一碗溫水,她靠在床頭,小口小口地喝着。
“你當時皺眉按着自己的頭,我怎麼喊你都沒反應。”陽野繼續解釋道,“後來直接暈過去了……我抱你回來,也找祭司看過,但他隻說是獸神大人的安排。”
說到後半句,他語氣中隐含怒意。
任若星的思緒卻一瞬清明,追問道:“祭司來過?”
陽野嗯了一聲,動作極輕地貼住她的額頭:“還難受嗎?”
“現在沒事了。”她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撫,腦海裡卻在思考祭司和羅醫生到底是什麼關系,為什麼他們長得一模一樣?
關于羅醫生和基因實驗……到底是她的臆想,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不,不對。一定不是夢。
如果不是因為不一樣,為什麼她偏偏記得這些夢的内容,記不住别的?
而且這些記憶很連貫,将曾經夢裡出現過的一些碎片畫面都串聯起來……還有她特殊的體質。
她盯着自己的手指走神:這具軀體不同于普通人的原因,她好像找到了。
陽野在她的指背落下輕柔的吻:“是不是因為太累了?”
她沒有回答,兀自思索着。
如果說這些記憶都是真實的,那這裡究竟是哪裡?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沒有穿越,隻是被困在一個更大的、與世隔絕的實驗基地?
心情忽然沉重起來。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迄今為止做的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
那些實驗人員,那位羅醫生看着她,是不是在看一場笑話?
“陽野。”她的聲音止不住顫抖,“我有點……害怕。”
陽野将她摟得更緊,緊貼着她的身體,手掌順着她腦後的頭發緩緩滑過,輕聲安撫道:“别害怕,我陪着你。”他重複道,“我陪着你。”
任若星感受着她的體溫,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這片森林……有多大?你們有沒有離開過這裡?”
陽野沒有問她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隻如實回答道:“沒有,我們一直都生活在這裡。”
“沒有人想過離開嗎?”
“外面不知道有什麼樣的危險,至少部落裡是安全的。”
任若星沉默。她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此前,大熊部落的居民們每天都還在為生計發愁,連食物都沒有着落的時候,自然是在熟悉的地方抱團取暖更安穩。
哪裡有餘力去冒着生命危險探索未知?
見她不說話,陽野問道:“你想離開這裡?”
“我想知道,外面到底是什麼樣的。”
“……你要走嗎?”
任若星緩緩呼出一口氣,閉目道:“我還沒想好。”
一切都太亂了……她盡可能拉扯住無序發散的思緒,回歸理智。
雖然祭司和羅醫生長着同一張臉,但細細想來,兩人還是有差别的。
比起羅醫生的偏執、陰暗,祭司給她的感覺更像是一團朦胧不清的迷霧。
還有一個問題是時間。
陽野從小就在部落裡長大,其他人看起來也是如此。如果按麻嬸的年齡來看,這是多少年了?
麻嬸說,在她小時候,祭司就已經是現在這副模樣……這是怎麼做到的?難道仿真機器人已經發展到肉眼難辨真假的地步了?
這太荒謬了。
從想要逃出實驗室的恐懼中回過神來,任若星意識到自己的假設處處都透着不合理之處。
畢竟大熊部落的生産水平是真的低下。
如果這裡是實驗基地,為什麼要把實驗體都放置在這種原始環境裡,甚至讓他們面對巨蟲的威脅?
就算是為了所謂的開發人類潛能,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而且,除非有什麼控制器械被植入她的體内。否則,從她對自己身體的觀察來看,她毫無束縛。
不僅沒有曾經套在脖頸上的金屬監測環,連印在側頸的實驗體編号都消失了。
每個人都能自由出入部落。
可以說,隻要他們有想要離開的意識,他們就能自由地離開。
整個大熊部落,從後山到河谷森林,毫無現代文明的痕迹。
或許,要搞清楚狀況,還是應該從祭司身上入手。
“我去給你弄點東西吃。”陽野輕吻她的額頭,随後再次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