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冷香尋去一方山洞,在洞口一瞥,祝鈴潋差點驚呼出聲。
洞中兩隻赤紅蜘蛛巨大無比,朝着山洞中央處的一道人影瘋狂快速地吐露蛛絲,漫天遍地紅蛛絲中,中間那道窈窕人影赫然正是唐若珏。
她臉色蒼白,勉力以劍立地,背上鮮血浸染衣裳。祝鈴潋猜測應該是她在對抗其中一隻紅蜘蛛時,被另外一隻從身後偷襲了。
在她的周圍,劍氣萦繞起結界。随着她背上鮮血不斷湧出,女子呼吸逐漸紊亂,結界也變得越來越透明。
山洞之中空曠無比,卻隻有她一個人,與一般宗門翹楚前擁後簇的作态全然不同。祝鈴潋知道,這位唐師姐向來隻單打獨鬥。她想也沒想,一面輕點腳尖向紅蜘蛛奔馳去,一面向師兄姐道:“師兄師姐,你們先走吧。”
腳步迅疾,山風在耳邊呼嘯,還有楚玉懶懶的聲音:“我可是答應了師尊要照顧好你。”
祝鈴潋向左看,大師姐與她同往。向右看,三師兄顧懷遠也身形輕快,眨眨眼:“出門一趟,小師妹教了不少朋友。”
祝鈴潋想到昨夜的事,聳聳肩:“要我命的朋友。”
師門三人很快圍住紅蜘蛛。楚玉率先撥動羅盤,九宮八卦陣圖立現。
唐若珏正蹙着眉,咬牙支撐,忽然見有人沖過來幫忙,愣了一下,随即喝道,聲音凜冽:“不用你們管,我自己能行!”
顧懷遠聞言,忍不住笑道:“小師妹,你這朋友可沒有謝公子性子溫和!”
話音落下,楚玉的困陣已經布置完成,兩隻妖獸被困在陣中,一時行動遲緩五分。近戰的顧懷遠趁機舉起折扇,砍在一隻紅蜘蛛的頭上,隻聽“當”的一聲,火星四濺,他穩住腳步,揉着發麻的手:“這是紅蜘蛛還是鐵蜘蛛?”
祝鈴潋遊走在外援,不斷甩出幾道符篆,打在紅蜘蛛身上,疼得紅蜘蛛仰頭怒吼。這也讓她很快發現:“師兄——打腹部,是它們最柔軟的地方!”
“很有長進。”楚玉贊許道。
兩隻紅蜘蛛分别被陣法牽制住,無法相互支援。十六條觸腳在困陣中狂躁地來回沖撞,試圖掙脫束縛。楚玉雙手結印,不斷加固着困陣。顧懷遠和祝鈴潋兩人則分别從近處和遠處交替分散攻擊。
這三個人實力都絕稱不上強,卻配合極為默契信任。雖然無法短時克敵,但也毫無破綻,讓妖獸無機可趁。
這一切,都倒映在唐若珏眼中。
她垂下眼簾,調整呼吸,冷靜感受到劍柄傳來的陣陣涼意,忽地躍起,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手中長劍直刺而出,精準無比地貫穿了兩隻紅蜘蛛的身體。
綠色的妖血如注般流淌下來,滴落在地面發出嘩嘩的聲響,妖獸躺在地上掙紮了兩下不動了。血腥之中,唐若珏利落地抽出長劍,收回劍鞘便要離開,身側卻傳來由衷的欣賞與贊歎:“小姑娘實在好劍法!”
顧懷遠毫不掩飾溢美之詞,靈活地躲開汩汩流動的妖血。
小姑娘?祝鈴潋滿頭黑線,這位唐師姐可是天元峰宗主愛女,也就三師兄敢叫人家“小姑娘”。
楚玉關切問道:“小姑娘,你是哪個宗門的,怎麼一個人孤零零的,你的師門中人呢?”
祝鈴潋以為唐若珏的性子會視若罔聞,沒想到她卻是轉過身來,開口答道:“一個人不可以是一個宗門嗎?”
她望向對面齊心站在一起的三人。
天元峰的弟子很多,但她從來不需要朋友。爹娘是如何被所謂的魔修朋友背叛離間的,她銘刻于心。
更何況……天元峰的弟子個個對她退避三舍。因為她很強,強到那些人對她隻有嫉妒,嫉妒她有個“好爹”;強到無論她如何刻苦精進劍術,都會被旁人挑刺,“她可是宗主之女,宗主親自教導。”
“你們是何宗門?”唐若珏問。
顧懷遠張口就來:“抱團宗。”
抱團宗三人和唐若珏一起出谷的時候,考驗已近結束。有人中途被淘汰遺憾歎氣,有人得意炫耀自己的戰果。
孟朔沒想到自家孩子能苟到最後,滿眼欣慰:“不愧是我的弟子……”
話還沒說完,就見小弟子毫不客氣地伸手在他的藥囊裡掏來掏去:“潋潋你找什麼呢?”
祝鈴潋頭也不擡:“塗在女孩子身上,不留傷疤的藥。”
“你受傷了?”孟朔的語氣立變急切。
“不是我,我一點事也沒有……”祝鈴潋找到藥握在手裡,忽然頓了頓。
回想起來,剛才在山谷裡,有點奇怪。
那兩隻妖獸拼了命地攻擊唐若珏,卻對他們三個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他們真的能靠一路苟,就苟到最後?
身側,各個大小宗門散去,人來人往,議論紛紛:“真是意外,今年三大宗門竟然淘汰半數之多,反倒是小宗門異軍突起。”
“有什麼好意外的,三大宗門的弟子向來趾高氣揚,肯定是懈怠了呗。”
“這幾年,各個小宗門可謂是人才輩出,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聽說和光宗門有個叫白玉京的少年,劍法超群,心性堅韌,絲毫不輸大宗門。”
紛紛攘攘中,祝鈴潋拿着藥找尋着,唐若珏早已經離開、不見蹤迹。直到晚上,她打聽到唐若珏的住宿客棧,思慮再三還是去敲了敲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
披散着頭發的唐若珏站在門口,風吹着她細軟的發絲輕飄飄。
月光照在地上,清冷如雪。她詫異地看向門外的少女,朱唇皓齒,杏仁臉蛋,手捧着藥。臉龐的小梨渦綻開,在冷風中顯得格外溫暖而充滿生命力,一時讓人有些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