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句話,斐溯在校門口停下腳步,紀洄也跟着停下來。
兩個人莫名杵了一會,肩膀靠着肩膀,很近的距離,近到誰再偏一點就能依偎在一起。
“我說......”斐溯清了清嗓子。
“你先别說!”紀洄忽然退後一步,一隻手擡起從斐溯身後捂住他的嘴,一隻手拽着他躲在了柱子後面。
斐溯瞪大眼睛,全身猛地一震,這個動作,如果再加上被蒙上的眼睛——
尖叫、哭喊,還有令人作嘔的辱罵聲。
斐溯幾乎在一瞬之間就回到了當初,于是他動了一下想要掙脫,卻理智地沒對身後人用太大力氣。
察覺到手下人的抗拒,紀洄連忙松開手,沒注意斐溯此刻的表情,他指着不遠處的抱在一起的兩個女生:“還記得許懷水嗎?看那邊。”
斐溯從泥濘一般的情緒中抽離回神,沿着紀洄的手指看過去。
許懷水叫喊着往另外一個沒有穿校服、卷着大波浪的女生身上撲,女生被她撲得往後退了兩步,在衆人的側目之中笑得有些無奈。
紀洄的聲音終于真實:“那個女生叫李蒼樂,上一屆高三的學姐,高一的時候許懷水帶我認識的。她們好像認識很久了。”
說到這裡紀洄就想起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李蒼樂警惕又帶着打量的眼神和許懷水渾然沒有察覺的古怪氛圍,都讓他有種被迫卷入紛争的如坐針氈。
之後慢慢熟悉起來,李蒼樂用盡全部勇氣寫的那一封信才讓他證實了一些猜想,隻可惜那封信不僅沒有好好送出去,還被紀洄誤以為是誰給他的情書,看都沒看一眼就丢掉了。
雖然後來他察覺到李蒼樂的不對勁,找回來還給了她,她卻再也沒有送出去過。
“所以她倆,”斐溯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不自覺又靠上他的紀洄,“在一起沒?”
紀洄并不意外他直接就往這個方面想,歎着氣道:“還差一點。”
他想過要幫忙,可是畢竟是她們之間的事情,何況李蒼樂還三令五申要他别做任何提醒和暗示,他也隻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都别扭得要命。
斐溯後退一步,和紀洄擺着一樣的姿勢開口:“所以她那個時候故意要我的聯系方式。”
紀洄左手托着右手,右手摸着下巴,一臉痛心地開口:“這,就是重點。我倆都是她們增進感情的一部分。”
斐溯毫不意外地點頭,再次抓住重點:“所以你為什麼要躲起來,又為什麼要告訴我。”
紀洄瞬間不擺動作也不故作難過了,微微眯起漂亮的眼睛,顧左右而言他:“你家司機呢,怎麼還不來接我們啊?”
斐溯面無表情地跟着他從另一邊繞到馬路上,抓着紀洄的書包帶子淡淡開口:“這邊。”
雖然知道斐溯不會再追問,但是一上車紀洄就選擇用靠着一側車門睡覺來杜絕一切對話的可能,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思路變得清晰一些。
為什麼告訴斐溯?
是因為不想讓他真的對許懷水感興趣,也是想告訴他自己對許懷水沒有那種意思。
還有,想試探他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對同性戀太過敏感。
敏感到,無法接受。
似乎都沒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斐溯現在的喜惡都是不動聲色的,紀洄花了兩年時間找回的小溯,過了一年半載,還是無可避免地成了斐溯。
哪怕在他一個人面前,也隻有偶爾才會有以前的樣子。
他偷偷擡頭去看斐溯,發現他托着腮在看窗外。
放學和下班相撞,窗外是堵塞的車輛和行色匆匆的路人,和斐溯一起,構成紀洄認知裡,這個世界的一隅偏安。
紀洄本來想跟着斐溯去看望斐爺爺,得知斐爺爺在醫院之後紀洄立馬擺手跟斐溯說下周再見。
一推開家門,紀洄意外地發現今天不僅有他媽媽在家,常年在外拍戲的姐姐居然也在,倆人還一起靠在島台上洗水果。
聽見開門聲,兩個人默契地同時探頭看了一眼,見是紀洄之後又迅速地扭回去繼續聊天。
還不如不在家。
“我說兩位美女,能不能對上了兩禮拜課的高中生表示一點熱烈歡迎呢?”
雲碧水立馬聲情并茂地接話:“哎呀這不是我寶貝兒子嗎,來讓媽媽看看你矮了沒。”
紀洄将書包和自己都丢在沙發上才回她:“謝謝雲女士,不過您好歹意思一下擡個頭啊。”
“給你慣的。”紀溪丢了個橘子過來,紀洄看也沒看就擡手接住了,雲碧水就看着他倆捂着嘴笑。
“我爸我哥呢?”紀洄嚼着水果,想起問要緊事,“他倆都不回家吧?”
紀溪剛脫口而出一個不字,雲碧水就塞了一瓣橙子到閨女的嘴裡:“不知道呢。”
紀洄卻是接收到了姐姐原本要說的話:“哦,不回是吧?”
“又要去哪裡鬼混啊少爺?”兩個人這次倒是異口同聲。
“我不是去鬼混。”紀洄躺在沙發上,“斐爺爺帶着斐溯過來了,我打算晚上去陪陪他。”
“那也是個可憐孩子。”雲碧水用手背托着自己的右臉,“想當初......”
“媽。”紀溪打斷了雲碧水。
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兩張臉上的表情此刻也如出一轍,帶着點小心翼翼看向紀洄。
紀洄仍舊是翻身把臉埋在沙發裡,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
房間裡隻剩下雲碧水一聲幽幽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