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語速估計吓得不輕,難為他還能吐字清楚。
斐溯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捏住紀洄的手腕不讓他跑,無意識地舔了下嘴唇的同時空着的手接過馬上要掉落在地的雜志。
見紀洄臉上不知道是被氣到還是别的什麼紅,斐溯笑得有些惡劣,語氣淡得像把墨點了一滴滲在清水裡:“你才知道我是變态嗎。”
紀洄生怕他說出什麼“變态的孫子兒子肯定也是變态”這樣的混賬話,他捂住斐溯的嘴,像這段時間轉移話題那樣問斐溯:“好吃嗎?”
斐溯眼神裡的侵略性随着打落的長睫瞬間消散,他的聲音悶在手掌之下:“鐵鏽味。”
手心裡呼吸噴灑的溫熱感覺實在太癢,紀洄連忙松開手,收回去之前還在斐溯的校服上擦了一把。
還沒等他接着問呢,斐溯又開口了:“能問出這種問題,你估計也跟我差不多了。”
紀洄瞪他:“你是行為和語言都變态,我比得上你麼?”
斐溯握着他手腕的手放松了一些:“所以你這幾天躲我是做什麼?”
紀洄不自在地動了動手腕,嘴硬道:“我沒有躲你。”
“因為那天晚上的事情嗎?”
“是,你給我道歉。”
“道歉就行?”
“看我心情。”
于是斐溯的手又用上力,都快把紀洄的手腕掐紅。
紀洄沒任何反應,看都沒看自己的手一眼,斐溯不說話,他也不說話,斐溯問一句,他就嘴硬地答一句。
有來有回,有條有理,任誰聽了都像是在鬧着玩。
實際上一個比一個會睜着眼睛說瞎話。
斐溯把紀洄右手的每個指節都摸了一遍,雜七雜八的廢話也都過了一遍,他特别自然地開口:“所以你那天早上跟小姨去做什麼了。”
紀洄被一個接一個的問答折騰得都煩不起來,随口回道:“聊你啊。”
然後他就沒聲兒了。
紀洄擡腳想也沒想地踹斐溯身上了,收了勁,但斐溯蹲太久腿麻了,這一踹直接讓他坐地上沒動了。
“我就知道。”腿跟針紮似的,斐溯啧一聲,“你要是為了别的躲我我都能理解,這有什麼好躲着我的,還是小姨跟你說什麼了?”
斐溯一點都不擔心,他知道小姨知道的還不一定有紀洄多。
紀洄蔫了,靠在椅背上往下滑,有氣無力道:“你還我就知道,我才該我就知道。”
這話有些繞口,斐溯顧不上往後看一眼,手撐在地上,仰頭問:“你知道什麼?”
“我就知道你知道我知道!”紀洄聲音突然拔高又低下來,“我出門的時候你醒了對嗎?”
那天晚上九個人玩得很晚才各自回房,都困到迷糊得很,幾乎都是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才到餐廳集合,紀洄更是睡到了下午才起床。
他起來的時候斐溯就坐在桌子邊上寫作業,其餘七個人早都被斐溯安排着送回了家。
見他終于起床這人還特自然地說出了要不要把下午茶當早午飯這種欠得要命的話,所以他當時真的沒想到斐溯知道了這事兒。
明明這人睡得特安穩,他還湊過去确認了好幾遍。
紀洄本來就因為自己這幾天蹩腳的演技在生氣,想到這更是頓悟了,于是他更氣了。
生自己的氣,也沒忘生斐溯的氣。
斐溯怕把人逼急了又要抓好幾天,于是他偏頭,一點眼神也不給紀洄,隻是看向玻璃外的竹子,将聲音放得很低:“我知道小姨還在生我的氣,但是我也沒有辦法。”
紀洄平時本來就心疼這倒黴孩子,聽他這麼說話更是把氣全扔那倆真變态身上了,他從椅子上滑下來,坐到斐溯旁邊,強迫他扭開的頭看向自己:“慕姨沒生你的氣。她說她也沒有辦法,搶撫養權也搶不過,之前連見你都見不到,總覺得虧欠你,也不知道面對你的時候要說些什麼。”
蘇慕原話當然不是這樣的,紀洄稍作改動,反正要轉告的都說了。
斐溯半信半疑:“那她特意為什麼特意找你?”
紀洄撇嘴:“要我轉告你呗,還有......”
說話說一半,紀洄就不說了,看上去挺像是說出來難為情。
斐溯碰碰他的手指尖,把人碰得縮回去,話倒是放出來了:“還有,要我好好照顧你。”
紀洄說出來之後如釋重負,也學斐溯扭過頭不看他。
“沒了?”這聲音終于恢複正常。
感受到斐溯看他後腦勺的目光,紀洄動着綁了創可貼的手指,轉回來特認真地盯着斐溯:“還有,希望你開心。就是這些,我可都說了啊。”
斐溯看着他的眼睛,從嗓子裡滾出來一個嗯:“知道了。”
兩節閱讀課中間的休息鈴敲響,紀洄起身拍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又往斐溯身上蹭:“走吧,下節課裘老師要過來守班的。”
斐溯沒和他并排走。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往走廊門邊上去,臉上是神似的表情。
不過一人内斂,一人外放。
如出一轍的心口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