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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通政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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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宜溪大口喘息着,背後傳來的疼痛令她格外清醒。

眼下思緒飛轉,給太後一個什麼理由才能讓她留自己一條命?

“回…回太後,民女…”

池宜溪聲音微弱,别說太後,就連素芝也隻聽得不是很清楚。

太後擡手讓人把她拖進來。

饒是池宜溪現在經受着拔骨抽筋之痛,但也不想像條死狗那般萎靡,微微用力掙脫開架住自己的太監。

兩腳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刃上。每走一步都是煎熬,雖然慢些,卻也是自己在走。

她知道太後的心思,這頓闆子既是懲罰,也是試探。

若是方才自己喊冤叫屈,或者任人拖進來。太後怕也是不會再留自己性命。

這一點,還是她從未關上的殿門發現的。

“回太後…”池宜溪進來後又稍整形容,不至于太過失禮,“眼下世人皆知我父親是為了二十年前的舊事而死,作為他的女兒,那麼我定然會替父親找出當年的真相。”

“是啊,你是個孝順孩子,這樣做也無可厚非。”太後依然是那副慈祥長輩的模樣,護甲上珠翠耀眼,配合着手裡的碧玺手串。

還真能給人一種富貴人家長輩之感。

池宜溪輕扯嘴角,想笑卻扯着了背後傷口,發出輕嘶,緊皺眉頭:“死了便罷,活着的人才重要。”

“歐?你這言論倒是少見。”

開國皇帝以孝治國,是以舉國上下都以孝悌為先,甚至澧朝律法中對不孝之舉的處罰相當嚴酷。

沒想到池宜溪竟敢在自己面前提出這樣大不孝之言論。

“父親自小教誨,民女不敢忘。”

此話一出,也算是撇清了池宜溪不替父親完成遺願之舉。

“所以呢?”

池宜溪再度俯身叩頭:“民女雖一介女子,但也知道想要的東西得靠自己掌握在手裡才踏實。與其依賴旁人施舍,不如自己去拿。”

“父親雖死,但卻送了民女一段前程。”

“此話怎講?”太後挑眉,想聽聽池宜溪究竟會說出些什麼來。

“眼下衆人皆道父親枉死,作為其女,民女定然會替父親完成遺願。那些想要挑起事端之輩,自然會找到民女,企圖與太後您為敵。”

“你的意思是......”

太後沒有說下去,池宜溪接過話頭:“民女以前讀到身在曹營心在漢這句時,便覺得很有意思,若是能親自體驗一番,也稱得上是有趣兒。”

“呵呵,你這丫頭還這是有趣得很!”

太後像真是被她這番言論逗樂了,以手掩嘴輕笑兩聲。

見狀,池宜溪斂眉輕歎口氣:這下應該能活命了吧。

“民女愚笨,還請太後日後多加教誨。”池宜溪忙趁現在表忠心。

其實太後和池宜溪的想法一樣,不過做錯事總得受罰,借此磨磨她的棱角也好,以後用起來也稱手。

“你呀,就是嘴甜。”

太後示意素芝賜坐。

等被攙扶着坐下後,池宜溪懸着的心也算是落下一半。

“多謝太後留民女一命,将來…将來任憑太後差遣…”池宜溪吃力撐着膝,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太過狼狽。

既然達到了目的,太後也不再為難她,不過也免不了再敲打一番。

素芝會意,端手站在太後身側,道:“娘娘心善,這次不過是小懲大戒,畢竟不僅沒将娘娘吩咐之事辦成,反倒是整出些爛攤子等着娘娘來收拾。”

池宜溪識相說道:“是民女辦事不力,還勞娘娘願意教導。”

“好啦,說再多也沒用,哀家也不喜歡食言。”

太後起身,素芝連忙攙扶着她。

“哀家既然許諾了你,雖然事沒辦成,但也知道你已盡力而為。”

太後近前,池宜溪本想起身,卻被按住肩頭。

方才才挨了打,池宜溪此刻狼狽至極,發髻也散了些,竟依然是清麗之姿。

太後一面驚訝于民間居然會有如此貌美的女子,一面又覺得就算容貌出衆,她竟也不是徒有其表的花瓶。

太後将她散下的發髻輕攏與耳後:“當時答應你的條件有二,既然未盡,那便隻給你一個吧。”

“官職,縣主。你想要哪個?”

池宜溪擡頭與太後平視,雖知是大不敬之罪,可想要與虎謀皮,就得做出些不同尋常的動靜來。

“縣主沒意思。還請太後垂憐,給民女指一條康莊大道來。”

池宜溪臉上血還未幹,兩眉因着疼痛微蹙,明明是我見猶憐之态。眸子卻不顯孱弱,反倒是有種山野間未訓之獸的血性。

這很對太後的胃口,她已經許久沒見到過這麼一個妙人兒了。

近年來王福聯合着朝堂衆人将自己費心培養出來的人盡數拔去,眼下自己正是用人之際。

池宜溪稚嫩,是好也是壞。

但她李頤能走到今天,靠的可不是現成的人才,她有的是耐心和手段。隻要她願意,不愁沒有能用之人。

“好,好孩子。”

太後拍拍她的臉,非常欣賞這雙眼睛。

“既然你願意為哀家所用,那哀家也願意費些功夫來教導你。”

太後直起身子,頭上金簪刺眼,晃得池宜溪有些失神。

“通政司中的江枕,聽說曾與你父親是同窗。哀家也見過幾面,是個好官,你去找他吧。”太後又回到那個高高在上的寶座之上,垂眼瞧着底下人,“能在通政司謀個差事,也不錯。”

池宜溪跪下行大禮:“多謝太後提拔,日後民女定當盡心竭力,願為娘娘效犬馬之勞!”

“起來吧,哀家會安排好的。年節時分你也正好去拜訪一下。”

“是。”

“汪生,你呢?”

料理完池宜溪的事,太後也沒忘一直立在旁側的汪生。

始終充當擺設的汪生突然被點名倒也沒慌了手腳。

他也算得上自小跟在太後身邊,對太後脾氣也把握得了幾分。

這次專門讓自己把池宜溪帶進宮,也是為了前幾日鬧出的事。

“汪生辦事不力,還請太後責罰。”汪生未多話,直接跪地認罰。

“那些小官為何沒有出現?”

池宜溪垂目在側聽着,雖隻是些隻言片語,但這幾日能驚動太後的事,也就隻有父親那一樁。

背後的疼痛刺激着她清醒,眼睛雖不能看,耳朵卻格外靈敏,聽着二人的話。

“奴才不敢推卸責任,隻是林寂手下侍衛武功高強,實在難纏。”汪生道,“本要将那子誅殺時,宣德門的事已經鬧起來了,暴民四起,隻得親自派人前去鎮壓……”

太後上下打量着汪生:“武功高強?哀家可記得你從會提劍就會殺人了。怎麼,好日子過多了,連劍都拿不動了?”

“奴才并無半句虛言,隻是那侍衛确實難纏。”

即使當時讓盧懷東那些小官去攪了事,也揭不起風浪。這一點太後很清楚,隻是事未成,賬還是要算的。

“你這幾年都沒回去了吧。”太後接過素芝遞來的茶,看着盞中茶色清澄。

汪生像是被這句話吓住了,居然打了個寒戰。

雖然行動細微,但池宜溪離他不遠,将他的動作看得清楚。

是什麼地方竟能讓汪生有這樣大的反應?池宜溪琢磨着。

“是…是好些年沒回去了。”汪生語氣酸澀,幹巴巴說着。

“許你五日假,回去一趟吧。”

汪生聽到這話,頹然栽倒在地,半晌才緩過神來。

略微顫抖拱手行禮:“是。”

太後繼而偏頭看向池宜溪。

“你覺得這件事可還有轉圜餘地?”

太後不願舊事重提,之後定還會為此有所行動。這次先是鞭笞自己,再當面責罰了汪生。如今再來問自己。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

“回太後。依民女愚見,眼下當韬光養晦,靜候時機。”

太後不語。

池宜溪識相接着道:“這件事已驚動朝堂上下。此時若是再冒頭,恐怕不好收場,不知陛下究竟是何種心思。隻是現在定會嚴查昔年往事。”

“是個通透的孩子。”太後銳評,擡手撫上發髻,“好了,哀家也乏了,都退下吧。”

“是。”

池宜溪同汪生一道行禮退下。

高堂深深,逐漸被池宜溪抛諸背後,死而後生的暢快感并沒有讓她緩口氣,反而退下時,太後那喜怒不明的神情令她不寒而栗。

背上的傷跳動着提醒她,從今天開始,自己要在這泥濘裡斡旋求生了。

池宜溪與汪生二人走在離宮路上,皇宮裡因着年節,池宜溪走過一路,琉璃宮燈,暖房花卉,就連凍住的湖面,竟放置着許多玲珑剔透的冰雕。恢弘精緻,滿是皇家氣派。

“池小姐倒是好運氣,居然能活着出來。”汪生一如既往那副嘴臉。

不過從他語氣中,池宜溪也品出他的嘲諷之意。

太後在深宮雖能得到外面的消息,但終究隻得一知半解,汪生可是從最開始便識得她的。

牆頭草,見風使舵,趨炎附勢……

左不過這些字眼,池宜溪也不想因着這些不重要的事耗費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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