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個聽話的孩子,順從地抿了幾口,該說不說這水有點燙舌頭。
秦家承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出聲哄道:“謝謝大哥,我現在好多了,辛苦大哥了。”
他愣了愣,眉眼低垂,眼底暗光閃過,下意識嗎?
秦家安抿了抿唇,臉上泛起一抹羞澀的笑容,輕喃道:“弟弟。”
然而這短暫的微笑轉瞬即逝,仿佛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恐懼所驅散,原本明亮的眼眸變得黯淡無光,眼眶中漸漸盈滿了一層晶瑩。
“弟弟......”秦家安顫抖着聲音再次開口,話語間充滿了無助和恐懼:“安安害怕......安安真的好怕!弟弟你不要離開安安好不好?”
說着說着,他的身體不由微顫,雙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衣角:“......安安,一個人...好笨,活不下去的。”
坐在炕上的秦家承,聽到這番話,心中猛地一揪,一種難以言喻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他望着眼前淚眼朦胧、弱小無助的秦家安,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成無數片了。
一場高燒讓秦家安的智商永遠的停留在了八歲,可是,秦家安并不笨,能說出自己一個人活不下去的人,怎麼可能笨呢。
秦家承有一瞬間的沖動想開口問一問他,過去十來年,旁人喊他“傻子”“白癡”時,他是不是…都聽得懂,旁人眼裡流露出的的可憐、同情甚至嫌棄、不屑,他是不是也都能感覺到?
好奇怪,真是,他為什麼能如此感同身受,明明他身邊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都曾懷疑過他是不是情感淡漠。
好奇怪,他現在甚至不敢再深想,他已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來自幾十年後的秦家承,還是自始至終隻是六十年代的秦家承。
好奇怪,究竟是他做了一場關于未來的夢,還是現在的他仍舊在夢中。
他吸了下鼻子,擠出一抹笑:“怎麼會呢,我怎麼會離開大哥呢,我去哪兒都會帶着大哥的。
“還有,大哥哪裡笨了,咱們村裡誰不稱贊大哥是種地的一把好手,收小麥的時候大哥的速度可比我快多了,甚至連二哥都比不上大哥快。
“大哥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小時候去山上掏蜜,蜜蜂一窩蜂地從蜂窩裡飛出來,二哥都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跑得最慢,被蟄了滿臉包,哈哈哈,他後面疼得都不敢掉眼淚,大哥你當時可是反應最快的,拉着我飛快地往山下沖。”
“嘿嘿嘿”,秦家安的思緒也被拉回到小時候被蟄的滿臉包的二弟拿着一塊蜂巢喂他的畫面,情不自禁笑出了聲。
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而且,蜂蜜好甜哦。”
不過,隻是一瞬便又撅起了嘴巴,“弟弟,二弟什麼時候回家,安安想他了。”他滿心委屈地嘟囔着,聲音中透着一絲失落。
他覺得自己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二弟了,都快記不得二弟長什麼樣子了。
他鼓起嘴巴,氣呼呼的。
哼,二弟都不想他的嘛。
二哥啊,秦家承想起記憶裡那個一臉執拗,全身上下寫着倆字“不服”的男人。
他二哥叫秦家甯,他“這具身體”小時候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總覺得“甯”比“承”好聽,總是央着二哥和他換換名字。
通常,秦家甯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回他個“一邊去”,一旦心情不好,就隻會用看‘這是誰家智障’的眼神撇他一眼,然後大步離去。
秦家甯非常有個性,大多數時候臉上都是面無表情,最多給你個“嗤”“切”“撇”“嗯?”意思意思,妥妥的一個精神少年。
對于三弟這種閑的沒事幹的想法,秦家甯表示無法理解,“甯”和“承”有啥區别?不都是爺爺取的嗎,無非是祖上傳下來的那一套,還有都記在族譜上的名字,想換?在想什麼,大爺爺會為這點小事給你開族譜?他怎麼不知道自己的三弟臉這麼大呢!
秦家承現在回想,隻覺得那個他好蠢,不過他也知道,那個傻子哪裡是真的想和二哥換名字,隻是…爹娘和二哥的目光總是更多地放在大哥身上,他懂,他明白,但偶爾還是會…委屈,隻能時不時地和哥哥鬧一鬧,找找存在感,讓哥哥多關注關注自己罷了。
秦家承輕輕扯了扯嘴角,真是,幼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