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家安洗完澡後,秦家承和大哥說了一聲就自顧去了東廂房,這間房自蓋好以來,就被“這具身體”充當書房使用,書本筆墨整齊地擺放在桌子上,這張桌子也是他的書桌。
秦家承走到書桌前坐下,從抽屜裡拿出一支精緻的鋼筆,略微沉吟片刻後便在信紙上寫下了九個峻挺的字:“秦家甯,謹啟,見字如晤”。
寫完後他握着鋼筆的手就突然停住了,眼神也變得有些迷茫,似是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秦家承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還是待會兒再寫吧,大哥估計也有話想和二哥說,另外安國和阿榆還在。”這麼磨蹭下去,還不知道幾時能寫完。
說完,他像是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借口一般,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把鋼筆又小心地放回抽屜裡,站起身朝着東屋走去。
和秦家承分開後,頭上包着一條毛巾的秦家安便興高采烈地跑向他的小夥伴,一臉興奮地向其“炫耀”:“阿榆,安安一會兒,要給二弟寫信咯!”
秦春榆微微一怔,心中湧起一絲疑惑:給四哥寫信?但很快,她便反應過來,應該是要把三嫂去世的消息告知四哥吧。秦春榆默默歎息一聲,臉上依舊露出了一抹笑容,誇贊道:“是嗎?我還不知道安安居然能夠自己寫信啦,真是厲害呢!”
“嘿嘿……”聽到這話,秦家安憨厚地笑了笑,又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似是不好意思,但後背卻挺得愈發筆直。
張安國帶着幾分壞心眼兒說道:“那家承準備哪天去公社呀?到時候嘛,我就勉為其難過來陪陪咱們家安哥玩兒一會兒咯!”
說完,他還故意沖秦家安擠眉弄眼一番,那模樣活脫脫像個調皮搗蛋的孩子。
秦春榆對此咬牙切齒:這個傻子可真是太壞了!不過與此同時,她也感到有些奇怪,她記憶中的張安國一直都是個沉默寡言、隻顧埋頭苦幹的人,怎如今卻是這樣油嘴滑舌的樣子?難道她之前對他的了解都是錯的?
而張安國則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秦春榆的不滿似的,摸了摸自己的鼻頭,心中暗自嘀咕:嘿!這小妮子倒還挺仗義的嘛!不過他之所以敢這樣肆無忌憚地說話,那必然也是有所依仗的。
畢竟,無論他說與不說,最終的結果都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他這好兄弟是絕對不可能把他大哥“獨自”丢在家中的。有時候,他也忍不住心生好奇,琢磨他兄弟對于很多詞的理解是不是和自己不一樣,就比方說這個“獨自”。
類似的許多疑惑潛藏在他心底深處,如同一根細細的刺,時不時地讓他感到一陣隐憂。
他總覺得他兄弟這樣一直慣着他大哥不太好,無論做什麼事情、去哪裡,他兄弟都要帶上他大哥才行。上小學的時候倒還好說,畢竟大家年齡尚小,相互陪伴也是常事。
但明年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還得接着去上中學,到那時,學校還允許嗎?若不允許,他兄弟…還去得成嗎?再者他兄弟能這樣帶着他大哥一輩子嗎?
秦家安癟了癟嘴,原本高昂的腦袋也慢慢耷拉了下去,沒一會兒,他像是靈機一動,雙眼瞬間綻放出明亮的光芒,對啊,安安可以跟着一起去呀!秦家安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沾沾自喜:安安可真是太有腦瓜子啦!
“安安不用你陪,和弟弟一去,寄信!”他向來是沒脾氣的,想通了後,臉上再次洋溢出燦爛的笑容。
張安國注視着這一幕,心也軟了,暫且就先這樣吧,許是他多慮了也說不定。
秦家承聞言,剛剛擡起準備邁入東屋的腳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停在了半空中。
他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去寄信也要帶着他大哥一起嗎?可是如果帶上大哥,那幺弟和康康又該怎麼辦才好?繼續拜托安國照看?還是送到二娘那兒去?
算了,等真正去寄信的那天再考慮吧。
秦家承一向認為自己不是那種遇到問題就隻會選擇逃避的人,顯然這隻是他以為。
秦家承脫下身上的棉襖搭在床邊的櫃子上,把撅着小屁股、趴在炕上自己玩的侄子抱了起來:“大哥,想好給二哥寫什麼了嗎?”
大哥回來後安國哥哥和姐姐都跑去和大哥說話了,秦家糧也沒惱,反正他也可以自己玩。
但看到哥哥抱起了侄子,秦家糧立馬扔下了手中的兔子木偶,高高舉起瘦巴巴的小手,奶聲奶氣地嚷着:“抱抱……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