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從不和失敗者合作。”衛莊還是那副樣子，讓顧禦諸有點想笑，但她也知道這種表現就說明：這事有戲。

“咳……我必須承認，羅網的局要比想象中複雜得多。農家已經成為一架由混亂和貪婪構成的絞肉機器…。所有牽扯其中的人都會被絞成肉泥，三位既已選擇入局，想必更清楚其中風險。”章邯說。

“隔岸觀火的人，永遠無法明白起火原因;隻有置身風暴，才能找到風眼所在。”蓋聶說。

“……看來，我來對了。羅網的計劃并非無懈可擊，在最細微最難以發現的地方，他們露出了破綻。…”

顧禦諸知道，他說的大概是那個被自己吓得尿褲子的秦國将領……她心虛地擦了擦鼻尖。

……

影密衛和縱橫的合作關系有些進展，章邯将熒惑之石的情報交給了幾人，韓信也将農家内部的羅網爪牙公之于衆，這幾根錯綜複雜的線到最後卻連接到了一個方向……“青龍計劃”。青龍計劃的内容隻有燕丹和田光知曉，連顧禦諸都無能為力，而此時燕丹身死，田光下落不明，田猛已死，青龍計劃也就失去了着手點。

但青龍計劃的有無，究竟有沒有意義。顧禦諸認為這些人還是死闆，去追究一個已經幾乎封塵的計劃。

先是利用農家内鬥擾亂江湖格局，掌控農家的同時還能削弱諸子百家各方勢力。……海月小築的刺殺和春日大典的刺殺則一步步将扶蘇陷入萬劫不複之地。而因為“扶蘇立”三個字，農家的拼命争奪、掩蓋證據，也坐實了農家結黨叛逆的罪名。一石三鳥，羅網的胃口可真大啊，顧禦諸覺得頗有意思，嘴角提起了一個弧度。

上将軍“王離”指使白屠屠殺東郡百姓，也隻是為了把見過熒惑之石的人滅口？那這王離與羅網又是何種聯系。

章邯離開後，衆人會聚一堂商讨事宜。大概羅網也沒想到，影密衛會和墨家鬼谷聯手，但樂觀有時才是最緻命的陷阱，這種合作關系危險而脆弱。這時外面來報，農家烈山堂田言前來拜會。

“讓她進來。”高漸離說。

田言邁進這裡的第一步，就讓禦諸警覺了起來，但她隻是挑了挑眉，神色和剛才無異。

女子看似柔弱，深處卻有一股故意被掩埋起來的内力。隻可惜此時挑明并沒有任何意義，顧禦諸決定再觀察觀察。

田言所說令顧禦諸頗為賞識。口口聲聲說希望農家内鬥停止，但一直在暗中操控并指揮的就是她，此次前來也隻是想說服墨家支持她繼任俠隗，然後進行她所謂計劃的下一步吧。年紀輕輕野心不小，有頭腦有謀略，禦諸一直都喜歡和這種人相與，隻不過她還看不清田言的野心，此時沾染恐怕會将自己吞噬。

不過這人長得……可真好看。

“所以，田言希望獲得道家人宗、縱橫二位以及雲堯仙的支持。”

顧禦諸聽了一會兒她對逍遙子和縱橫的拉攏之言，除了覺得有些困倦，還覺得這人的消息似乎過于靈通，雖說她所言并不是什麼稀罕事，但從話中透露出的意思來看，想必她已經有些把握了。可若她的的立場過于明确，會引起縱橫二人的壓力。

“驚鲵之事，田小姐如何看待？”顧禦諸問。

“……俠隗未定，人心浮動，真正的元兇可以輕易地渾水摸魚。所以盡快将大局穩定下來，才可以溯本清源。”

她的話有些就輕避重，似乎在包庇着什麼，但從她的身份來看，急于獲得支持的心理也是正常。

顧禦諸還下不了定論。但并不準備支持她。

“我沒興趣，但你加油。”顧禦諸平淡說道。她移開了視線，向據點外的夜色走去。田言提了提眉，轉而看着縱橫二人的神色了。

……

她獨自坐在一處崖口，風輕輕拂過鬓發，她的心緒很亂。不知為何從昨天開始她的腦中都是蓋聶那個有些笑意的回眸，抹都抹不去。即使自己想找點事幹，任何圖像也會被蓋聶的臉迅速取代，她發覺自己可能是等不下去了。但是現在這麼危急的時刻，各勢力暗潮洶湧，相比于自己的感情又算什麼？她覺得自己肚量太小，這種時候竟然還在考慮兒女之事，尤其自己的心儀對象還是那麼一個人……這份感情遲早要坦白的，或許是在一切結束、又或許是在蓋聶死前，她仗着壽命長，以為自己真的有那份恒心等下去，可還是沒想到，隻是一個回眸就讓她的心像一片湖被風激起了漣漪一樣，如此輕易卻綿長。口口聲聲說“自己隻需要看着他”，回想起來卻發現自己是多想把他獨占。臉很紅，她無暇顧及，隻想把腦中這個人清理出去。

這時如果有酒就好了，酒香可以讓她暫時忘了很多東西，那種辛辣刺激也能讓自己清醒起來。她這麼想着，歎了口氣。

“阿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