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聶?……扶我起來…。”
弟子将端木蓉扶起,端木蓉有些吃力地靠住床頭。她忽然對上蓋聶的眼睛。那雙眼睛不閃躲也不虛僞,與她昏迷前相比 他的眼更堅定。她看見蓋聶便不住地濕潤了。
“蓋聶…你……”端木蓉氣息不穩。
蓋聶行禮道:“端木姑娘。”
端木蓉望着眼前的劍客,心想這個人總是這樣,禮貌得多餘——究竟什麼人能走到他心裡?想到這裡端木蓉的心一瞬緊縮了。
“在下有一事 要同端木姑娘說。”他平平地。
“……你說。”端木蓉把弟子遣出去,心中隐隐有了預感。
“在下無法回應姑娘的感情。”他說得很幹淨,沒有其他遮掩修飾,隻是表白。“救命之恩,在下一定會報答。”
蓋聶不是瞎子,看得出端木蓉的感情。可當他覺察出來時卻也再沒有機會與她說自己的回憶早被一縷縷杏花香和勿忘草充斥。他知道,如果此時不表明自己的意思 不僅阿雲會受傷,端木蓉也會被自己耽誤,這絕不是任何人想看到的。
端木蓉的下唇微微顫抖,似乎是想說什麼,卻無法發聲。她不認為這是自己昏迷時發生的事,所以隻能是在自己還沒有出現在蓋聶生命中時發生的。她隻知道蓋聶是劍聖,他很孤獨卻水般冷靜溫柔,她并不了解他的過去,甚至真正相處的時光不過幾日,隻是恨她早不能發現這個人的眼睛深處已經有了别人,卻還是讓自己陷落。
其實她早知這份感情沒有結果。她别無所求,也并未後悔救他。隻是遺憾。
蓋聶靜靜立在病榻前,沒了後話。
此時門外的氣息忽然強烈起來,門再次被推開。
——“蓉兒,你如何了?……”顧禦諸徑直走向端木蓉,視線未在蓋聶身上停留,不知是心虛還是怄氣。
即使如此,蓋聶的眼還是随顧禦諸飄動。端木蓉心中一驚 險些表露于顔色上。她究竟沒想到,眼前這個自己除師傅外最親愛、最尊敬的人就是那個男人在心中深深掩藏的人。她已經聽雪女說過顧雲堯從仙山歸來的事,一别三年卻是在這般時刻相見。
“姐姐?!…咳……”複雜的感受将眼淚逼出,這卻已經是強忍後的結果。
“呀…蓉兒,怎麼哭了……。”顧禦諸忙欠身為她拭淚。一旁的蓋聶自覺礙事,默默退去了。
顧禦諸深深望了他一眼。
她的心情何嘗不複雜。她看着端木蓉從小小稚童變成這般姑娘,早就拿她當親人,如今卻像一個趁人之危的賊人傷害着她的心。她愛蓋聶,可她也愛端木蓉,不同的愛卻都不可以割舍。
如果面前是别人,她分寸都不會讓。如今兩股愛對流,她甚至更願意被撕裂。
“姐姐、你回來了?”端木蓉的話打斷了禦諸的思緒。紫水晶在端木蓉的耳垂上熠着光輝,迷幻美好。
“回來了、……回來了。你現在如何?渴不渴?餓不餓?最近的事你都知道了沒?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她胡問一氣,想先把尴尬的氣氛打散。
救救我啊子房……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姐姐,我很好,不必擔心的。”
“你昏迷那樣久,一定元氣大傷,千萬不要動了氣。……”
端木蓉有些用力地搖着頭,她看出這個人在逃避。如何明哲的靈魂,也難過情關……
“阿雲姐姐,你告訴我——你心裡有他、對不對?”
顧禦諸的臉霎時失去血色,她的唇微微顫着,不可接受般搖着頭,喃喃般說:“蓉兒……蓉兒、我——”
她的話堵在心口,怎麼也出不來。她明确地知道,就算自己消失或者說讓步,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她清楚蓋聶的為人,難道隻為了她自己的良心就讓端木蓉接受一段虛空的感情嗎,又或者讓蓋聶去假裝愛一個人?可那樣絕情的話,她看着端木蓉濕潤的眼,始終羞于說出。
“姐姐……這世上除了月兒和師傅,對我最重要的人便隻是你。如今月兒不知所蹤,師傅也早已離開,”端木蓉下定決心一般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又怎能因為他與你有芥呢。……”
“蓉兒!——”顧禦諸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隻替端木蓉不甘。“為什麼——”
“我發自内心地替你開心,好嗎?……姐姐,不要再擔心蓉兒了,我長大了,懂得一些事的。”端木蓉的聲音抖得厲害,她在強忍淚意,卻不是為了蓋聶或什麼,是眼前這個從來恣意的人如今因自己猶豫——因自己想要放棄的顧禦諸。
“怎麼會……你和你師傅明明都是長不大的孩子………”聽了這番話,她竟似乎能接納了自己。她的淚由内眦流下,最終在被褥上紮出深色的殘花。
你才像個孩子……端木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