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禦諸言略感不适。關于始皇之死,沒人比她有更深的體會,這是一個時代的落幕,新時代的開啟,有人看好胡亥,是因為天下苦秦久矣,可知曉内部情況的她認為不然:這是一次浩劫,是秦滅亡的契機。她總覺得墨家的人太過盲目。
“嬴政為什麼立胡亥做皇帝?”高漸離問到關鍵處。公子扶蘇為人謙和,尊崇儒法,在民在官都是秦的第一繼承人,即使是嬴政本人也對扶蘇喜愛有加。而從嬴政派扶蘇到上郡起,他的繼承人政策就是失敗的。然而就算扶蘇不死便能阻止胡亥即位嗎?不可能的。
“扶蘇死了。”顧禦諸冷冷地闡述着前因。語後,大鐵錘顯得憤憤不平:“這扶蘇也太軟弱了!怎麼說死就死呢?”
顧禦諸的臉色被墨家幾個心細的統領看見。她的反應讓大鐵錘自知不對,但顧禦諸語氣不改地說:“扶蘇的順從是顧全大局的。如今六國志士心存複國,若是扶蘇起兵争奪天子位,引起帝國内鬥,這會給六國機會。而扶蘇生死與否,趙高的陰謀也進行着。”
高漸離的眼神銳利起來,顧禦諸知道以她現在的身份早與墨家間生隔閡。她太超脫,沒有國仇家恨,起先獲得的信任也不過是由于蓋聶的擔保,而現在她與嬴政朝夕相處了兩年,受嬴政影響是必然的,再加上她确實看不慣墨家一味盲目的攻擊嬴政的個性和人品,所以她替扶蘇——帝國勢力的澄清令墨家的幾位統領懷疑。她與兩年前的蓋聶站到了同一個地方。
高漸離的問話很銳利:“世人知雲堯先生重承諾,可在下自料 墨家與您并無約定,您為何選擇墨家?您信任的,究竟是什麼?”
墨家于你,究竟有何利可圖?顧禦諸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天明坐立不動,但明顯在等着顧禦諸的答案,顧禦諸心下欣慰:這小子也會替墨家明得失了。
她迎上高漸離的眼,卻問:“我想知道,蓋聶信什麼?”
蓋聶平淡地回答:“蓋某信的,是這天下。”
顧禦諸自信一笑,令人不知意味。她頓了頓,說:
“我信真相。”
高漸離想追問,卻被天明制止下來:“阿雲姐姐和大叔信的是同一樣東西,我相信大叔所相信的,故此我願意作為墨家巨子去信任顧禦諸,諸位統領有話要說嗎?”
顧禦諸歎為觀止。但仔細一想,總覺得天明還是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她知道該見好就收,但是還是想教導一下這幾個墨家人,便說:“總之 于帝國内部之事,我自料還是有些資格來發表拙見的。如有冒犯,希望諸位海涵。”
高漸離輕歎一口氣,向顧禦諸行一禮。這時顧禦諸回料雪女,隻見雪女無奈般笑看着她,她一下紅了臉,躲開了雪女的眼。
她有些後悔讓雪女傷心。
高漸離意識到安靜,便轉回了正題:“胡亥剛即位便又加重了搖曳和賦稅,他考察吏治的标準更加畸形,官吏為了獲得提升,紛紛以加重賦稅,壓榨百姓為能事。如今宣布增始皇寝廟犧牲及山川百祀之禮,百姓苦不堪言。”
蓋聶分析說:“如果單增加寝廟犧牲及山川百祀之禮,那麼二世的作為也還說得過去,但二世沒有嬴政的豐功偉績,而其奢華欲念則超過了始皇帝。”
“二世的大興土木不僅損耗了國力,更重要的是為秦國帶來了軍事隐患……。”陳平嘴角含笑,語氣卻蕭然。
“昨日農家的陳勝吳曠二人由大澤山被征調到漁陽,帶領魁隗堂九百餘人,目前在途中。”
天明聽言轉了轉眼珠,轉而問向張良。
……
集會結束,衆人又散了,剩幾個墨家統領讨論事宜,主要内容皆已商榷完畢,總之子房的意思是:陳吳二人之事應坐觀其變,此時最好應着眼已知的變動,楚軍預計一月内于會稽起兵,墨家若欲相助,三日内便應啟程了。此外農家神農堂部分弟子也被征調去了骊山服役,為劉邦,蕭何等人的安危,建議安排流沙暗中保護。天明聽言 一一實施了下去。
此時他正在蓋聶和顧禦諸中間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