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轉身面對蓋聶,正色說:“蓋先生就要眼看小姐每次都以命相搏麼?”
蓋聶的眉心抽了抽,不再回答張良。
他仍無法答應,他隻能像這樣作為她的軟處逼着她張開眼、保持着心跳。
張良無奈歎氣,又緩和下神色,輕柔說:“這次蓋先生救了她,不是麼?”
蓋聶微微擡眼,看見灰黃色的帳幕,他想到阿雲就在裡面。
張良與小莊和赤練私交甚好,知曉此事實屬尋常,可這一言卻使自己得到了極大的認可,效果超乎想象。
張良又挂上淺笑:“小姐是個十分清醒的人,她知道近日不可耽擱,本不想獻身,不料世事無常,也多虧蓋先生拯救,她至少留着神識回來了。”
“……敢問何事‘不可耽擱’?”蓋聶其實已有猜想。
“噢,興許是小姐擔心此事影響刺殺任務,便沒有提起,”張良解釋說,“其實時機倉促,子房也未聽小姐親言,隻是無憑認為小姐近期會到楚之南方一帶去。”
“此事可與陰陽家有關?”
張良點頭:“農家俠魁在解讀言無忌玉佩中的密文時,子房嘗參與其中,便也窺見一二。其内容事關陰陽家之事,子房便認為小姐與田言小姐交流後必定會順着線索尋找到楚之南方去。”
“那張先生可知掩日劍現在何處?”
張良思忖說:“劉季是農家成員,他還需聽田小姐的号令,而田小姐近期也在追查掩日劍的行蹤,子房推測是在田小姐手中。”
蓋聶正欲開口,顔路便從軍帳中走了出來,他便顧不上與張良細談,朝顔路走去。他行一禮,張良一旁上前。
顔路緩緩說:“毒已基本逼出,可能還需要些時間來自愈,她已無大礙。”
蓋聶行禮道謝,卻心不在焉。
顔路繼而說:“蓋先生不必多禮,她醒了,似乎在找你。”
蓋聶又與二人道别,說句謹遵囑咐,便輕輕掀開帳幕進了帳中,看見坐于榻上的顧禦諸笑意淺淺。
顧禦諸揮揮手。蓋聶向幾步前,半跪在顧禦諸身旁,輕握住她的手:“可有不适?…”
“安啦,過個時辰我就能下地行走了。”
蓋聶點點頭說辛苦你了,握了握她的手,而後無言。說是靜默,隻是在無聲糾纏——就在彼此眼中:她看見她,他看見他。
顧禦諸自當是蓋聶在和她比拼誰先破功,于是硬生生地盯着蓋聶的臉,蓋聶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微微地苦笑着傾了傾首。
顧禦諸見自己勝利,也愉悅笑了,她問:“好看嗎?”
“嗯。”
“那就多看看罷,過幾日我要到楚地一趟,那時你又成為空巢大叔咯。”她促狹說。
蓋聶淺笑搖頭,卻又嚴肅下臉色:“此次切莫莽撞,尤其不可舍命。……”
“這次倒是沒那個機會讓我舍命。”
“你——”
眼看蓋聶要惱,顧禦諸忙反牽住他的手,擺出一副溫順的樣子:“哎呀蓋聶蓋聶你别惱!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嗯?别惱噢。”
她以為有用,剛要拍拍蓋聶的發頂,卻被他執住:“阿雲,你——”蓋聶難堪的樣子讓顧禦諸發難,他還是盡力緩和下神色,終于算是心平氣和地說:
“哪怕想起端木姑娘和天明,也别再放棄了。”他垂着眼,放開了顧禦諸的手腕。
顧禦諸啞笑一聲,擡手輕撫蓋聶耳後的發:
“也為了你,我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