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兩人剛出鹹陽,顧禦諸終于想起要往哪兒去,她說要找田言将掩日要回來。
說起田言,蓋聶若有所思地說:“項少羽火燒宮殿,是受過教唆的。”
顧禦諸的眉心立刻緊縮。
“他抵達鹹陽後,軍中有十幾名士卒發生矛盾,所言盡是将秦宗室趕盡殺絕,而後軍中的仇恨激發,項少羽才将阿房宮與鹹陽宮等宮室付之一炬。”
“查過那十幾名士卒了嗎?”她問。
“查過,其中有四名烈山堂弟子,餘的是各國的民兵。”
顧禦諸也不驚訝:“果然。……可這麼明顯,有請君入甕的意味啊。”顧禦諸思索說。
“嗯,這正是疑點。”蓋聶說。
“羅網餘黨呢?項少羽處理過嗎?”
“就算處理過,也隻是表面功夫,羅網依舊滲透,火燒不盡的。”
顧禦諸冷哼一聲:“無論現在羅網的領袖是誰,他們目前仍掀不起波瀾,隻是被野火摧殘過的草根……但…”
“當春風吹起,殘草便會再次瘋長。”蓋聶擡起眼。
顧禦諸又勾出谑笑,散漫說:“與虎謀皮啊——”她搭上蓋聶的後背,不輕不重地拍了拍。
“總以為自己是執劍人,不想暗處仍有洪波四起,想要奪這把劍。這年頭,鬼谷弟子也不好當。”
她玩笑着,而又想起什麼,正色向蓋聶說:“蓋聶,你看着我,我和你說。”
蓋聶對上顧禦諸明亮的眼,暮色輕吻她的臉龐,睫毛沾着細碎的金,眼底漾着最後一抹暖色。風掠過時,發梢上有溫柔的光暈。
他想起她眼中終于有了光景,也沒有憔悴的迹象,心中便泛起淡淡的快樂。
可接下來的話,又讓他沉思起來。
“你知道的,我要去尋仇,”她将蓋聶的手放在心前,“這是我為我蹉跎的彌補。我總讓你等,可這是最後一次,我承諾你。”
「我得到殺死東皇太一的力量。」
蓋聶張開眼,看着顧禦諸,她的眼那樣堅定。
韓非之死已有十多年了。她說她入仙山前拜過太乙、下過東海,劈風斬浪翻雲覆雨,隻有一個念頭:查清真相。
這是他跟随嬴政時韓國發生的對她極重要的過往,他不了解,但他知道,此次不同。
他意識到此次行動對她而言是終極的自我和解,而非單純的複仇。
無論此次結果如何,她回來也好,回不來也好,記得他也好,忘了他也好,他該支持她。
“放手去做罷,阿雲。”他說。
顧禦諸更緊握住蓋聶的手,面上是說不出的深。
“真抱歉,又要離開你。”
蓋聶搖搖頭。其實她不在身邊的時候,他從未感到寂寞,她留給他的話與劍術,他一一貫徹着,卻不會刻意記起。他的心總與她一同飛着,思念着她發絲的香與她指尖的旋律,相信下了很久的雨會停歇,而盡頭是通向彼岸的彩虹。
就算阿雲某天消失了,或到了一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他也永遠思念,但不會寂寞。哪怕永不相見,隻要她不再痛苦就好,他這麼想着,淺淺笑了笑。
靠近她,便靠近了幸福;遠離她,也遠離了痛楚。
“這次不怕我死了?”顧禦諸苦笑着問,她是在玩笑,卻有幾分認真。
蓋聶抽了抽眉,平靜說:“無論結果成敗,阿雲都應該去解開這結。”
…“魚兒,這萬千因緣,都要你自己去解開。”……顧谖的聲音虛虛地回蕩在腦中。
“好!”顧禦諸突然開朗起來,“沒關系,我還不離開,我陪你。”
她想了想,又補充說:“對了,關于剛才那事,以及我複明的事,除蓉兒外誰都不要透露。尤其衛莊。”
蓋聶答應她後,兩人又向蜀山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