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亡後,項少羽自封西楚霸王,為鞏固權威,尊楚懷王熊心為“義帝”,遷其至郴州,實為架空。義帝雖為傀儡,但舊楚貴族仍以其為精神象征。項少羽北伐齊國時,擔憂義帝被劉邦利用,遂起殺心。後項少羽密令九江王英布、臨江王共敖追殺義帝。英布遣将追至郴江,将義帝沉殺于江中,對外僞稱“舟覆溺亡”。
暮色沉沉。
劉季立于新立的義帝衣冠冢前,玄色衣袍被秋風卷起,獵獵作響。他手中攥着一卷竹簡——那是義帝生前最後的手書,字迹已被淚水暈染模糊。
"大王……"蕭何低聲道,"項少羽弑君,天人共憤。此仇必報。"
遠處,顧禦諸抱臂倚在一株枯樹下,白發被夕陽鍍成赤色。她眯起眼,望着天際盤旋的孤鷹。
卻見劉季突然拔出赤霄劍砍向身旁石碑。火星迸濺中,他嘶吼:"弑君者稱什麼英雄?!今日你殺義帝,明日就要殺盡天下不服之人——"
風中傳來劉季壓抑的嗚咽,混着蕭何誦讀祭文的沙啞嗓音。暮色愈濃,将所有人的影子拖得很長。
"一個哭墳的賭徒,一個陪演的謀士……這都第三天了…真有恒心。"夜荼出鞘三寸,寒光映亮她譏诮的嘴角。
蓋聶望向她背影,又回頭看了眼跪在冢前的劉季。殘陽如血,将劍客的孤影釘在蒼茫天地之間。
“真真假假……”顧禦諸自語道。
“劉季其人,不似常年表演,聽說他因典慶之死始終與司徒萬裡有芥。或許七分權謀,三分情真。”
顧禦諸回過頭對上蓋聶的胸脯。她沒有擡眼,尖銳的氣場卻柔和了許多。
“哼,”她搖搖頭,“總歸,所有人都在成長。那時他太信司徒萬裡,所以典慶死了——有些心計,對自己好。”
"這世間的恨,從來都是新壺裝舊酒。"蓋聶平靜說。
“嗯?”顧禦諸偏偏頭,“說起酒……許久不飲了。”她哼哼幾聲,也覺閑話不妙,帶蓋聶翩身離了義帝冢,幾座矮山将吟誦聲擋住。
她沒有拘束,心情輕了許多,于是又向蓋聶賴皮。
“唉——深冬寒月的,不飲酒怎麼暖和?好想念在雲夢山,你師傅釀酒的手藝真不錯;”她愉悅地笑了幾聲,“在山下和你、小莊、荊轲三人一起,熱鬧得很。”
蓋聶也想起那時晴朗的日子,嘴邊淺淺笑了。他拿着菊露随在顧禦諸身後,發帶被吹着擺。
“下次趕路,我留意酒家,飲一些也好。”
“诶呀呀!”看她表情,似乎是蓋聶又上她的當了。“怎麼不在軍中飲了?是不是想起了上次——嗯~”
蓋聶果然閃躲起來,不過他的耳廓被北風吹得很紅,分不清是否害羞。
顧禦諸一面拍着蓋聶一面捧腹大笑,令蓋聶好不舒爽。他無奈搖頭,卻說不出話。
“你看啊,那次你去新鄭,偷飲了吧?”她見蓋聶點頭,更加猖狂,“你酒量向來不怎麼滴,飲上幾盅就得了,還不能過猛,不然也面紅呢。
哈,說說,上次在關東飲了多少?”
“…已記不清了。”
她知道蓋聶記得,不過不欲深究,沒意義。此時她靈光一現,突然抓住蓋聶的袖角,貼他很近。她頓了頓,然後輕聲說:
“再飲一回罷?我好喜歡你那樣。”
蓋聶耳廓更紅,這次很好辨析,他确是難堪了。
顧禦諸突然笑着捧起蓋聶的臉,不輕不重地揉了幾揉,似乎還上瘾。蓋聶的眉峰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卻并未躲開,任由對方的指腹碾過自己顴骨。
蓋聶被她弄得偏過頭去,一縷碎發垂落額前。
而他緩緩擡手,附上了顧禦諸。正當顧禦諸以為他要以什麼方式報複——比如吻一下,她自诩料到,誓不害臊。
不料蓋聶卻将她的雙手包住,放在嘴邊哈了幾口氣。
溫暖的感受蔓延開,從指尖、從心底。早該對溫度麻木的她,又在蓋聶身上感到了人的體溫,隻是這次更為感動。
她可以徒手捏碎敵人的喉骨,将刀刃刺入自己的心髒測試再生速度,甚至曾在極北之地的暴風雪中赤足行走三日——她的手指從未顫抖過。
如今她突然沒了話,一反既往地安靜,蓋聶擡眼看,她竟然面紅如斯。
她幾乎要縮回手,卻又鬼使神差地僵在原地。白霧在兩人之間氤氲,模糊了蓋聶的眉眼,卻讓指腹傳來的溫度愈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