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公,昔日楚國第一賢者,陰陽家遊離人士。楚亡國之時曾說過“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這般的豪言壯語。然而不知因何目的,他竟俨然成了李斯的門客,如今秦國覆滅,他再次不知所蹤。
十幾年前顧禦諸方離齊國,屠村後心情差得很,卻在野外與陰陽家高層“遭遇”一戰。
那時不見楚南公現身,而顧禦諸此一戰瀕死昏迷後卻發現自己身處一所雲霧環繞之高地——原是楚南公收留了她的軀體,照顧了三四日,如今終于醒了!
她感到楚南公體内陰陽家的内力,險些又把那山掀了,幸好當時還有個小娃娃在,顧禦諸才恢複神智,聽起楚南公的解釋。
顧禦諸聽中恍惚,有時如醍醐灌頂,便覺得這人好生有趣,同他多聊了幾句,不想一聊就是整整兩日,還博弈,要不是後來有客人拜訪,那小娃娃真要餓死在山上。
你道那客人是誰——是已消失了兩年的“含光”!她與含光最後相對,還是醉得連路都走不了,含光卻将她送到一處深山老林中。不想在那山裡找見一個正練劍的山娃子,便如此蹭起人家的吃喝。
顧禦諸越回憶越忍俊不禁,蓋聶看見面露疑惑,她看見蓋聶那副神情卻更想笑了,便急忙别過臉去捂着嘴竊笑。
她邊笑邊想:這麼說來,楚南公便是前任河伯罷。
韓信思索一刻,突然問:“小姐與曉夢大師是舊識?”
“怎麼?”
“嗯……方才觀察,曉夢大師看您時那股無奈之感…似乎還有不力以外的因素在。”韓信回答。
顧禦諸攤攤手搖搖頭:“算是。那會兒韓國剛滅,我嫌麻煩,便去道家清淨來着。”
……
十年前①,韓國覆滅。隻手握不住流沙,她便離了那個面目全非的組織,“遊山玩水”“找清淨”。
太乙山終年雲霧缭繞,群峰如劍直插雲霄。蒼松翠柏間,千年古刹的飛檐若隐若現,山巅積雪皚皚。石階上青苔斑駁,時有白鶴掠過深谷。幽澗深處,寒潭如鏡,倒映着天光雲影,偶爾幾片落葉點破水面,蕩開層層漣漪。
她以為陰陽家與道家畢竟同根同源,于是回到太乙山,沒準得以捕風捉影。
她前去見了北冥子,然而一無所獲。
無奈時,她又偶遇已經蓄起胡須的逍遙子。一襲灰衣莊重神秘,卻也保留了輕微逍遙之感,那是因為他的眼中還有幾絲躍動的微光。
逍遙子身後跟随了一衆人宗弟子,顧禦諸便沒去打攪,不想逍遙子先看見她,就散了弟子,步履從容地走近她。
“風光喲,逍遙先生。”顧禦諸笑着揶揄。
“多年不見,你倒還是沒變。”逍遙子冷笑說。“所以,有何貴幹?”
顧禦諸長歎一口氣:“來打聽些陰陽家的事。”
“怎麼不來問我?”
“北冥都不知道,你又如何知道。告訴你也無妨——你可知陰陽咒印的解法?”
“嗯?是何種咒印,竟連北冥師叔都無計可施麼……”
“不曉得。隻知中咒者會渾身發熱,皮膚上布滿紅色的條紋。”
“紅色條紋…”逍遙子捋了捋胡須,思忖道,“莫非是陰陽家陰脈八印之一…陰脈八印極其殘忍,隻要中咒者施展體内真氣,咒印便會發作,少時即可斃命。”
顧禦諸深色複雜:“運轉真氣…可中咒者并不會武功。”
“看來真實情況複雜,還難以辨别。不過既然有了方向,我便着手去查。”
逍遙子一言令顧禦諸感到絲絲欣慰,她笑着捏住逍遙子的雙肩,語氣裡竟有真誠的感激。
“——你人真好!”她不輕不重地搖着逍遙子,全然不顧十丈外那些人宗弟子驚愕的神色。
“做什麼——”逍遙子輕拍開顧禦諸的手,無奈說,“不知羞。這是在宗門内,你且注意些!”
顧禦諸叉起腰,忿忿說:“喲呵,當上掌門,和我擺架子?”
“誰——罷了——我為你安排一處住所,你若無事可在山中暫時安頓,我有進度尋你。眼下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先行告辭了。”
顧禦諸剛笑着答應,逍遙子剛轉身走了幾步,他卻又洶洶地走到顧禦諸面前,用手指着她的鼻尖:
“别添亂。聽見沒?”
顧禦諸舉起雙手,面上可憐巴巴,可逍遙子正要中計,她卻又用那樣語氣玩笑:
“讓我拔你一根胡須呗。”
“滾。”
逍遙子真走了,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