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這話,卡塔啼絲似笑非笑,并沒有回應,而是又看向了克爾萊多。
“安生的日子猛然被打破,想是該惱了才對。原是我的錯,當真糊塗了。”卡塔啼絲将腰牌挂回腰間,身子半靠在椅背,時不時按揉酸痛的手臂。
幾人因見卡塔啼絲雖是含笑,言語中卻又有殺伐之态,生恐答不好下一刻便以頭搶地,血流成河。因此皆道:“卡塔啼絲大人慧明,糊塗的是我們才對。”
“倒有自知之明,若心中真有正理。怎會任豬油蒙了心,犯下滔天大罪。”卡塔啼絲言笑晏晏之間,輕飄飄落下這句,複問起克爾萊多,“過了半晌,怎麼還不見大人為我等解疑呢。他們幾人可是都認得?”
克爾萊多正欲答話,忽見卡塔啼絲将手疊放于雙膝上,便頓了頓。原要重新開口,然而卻已遲了。那幾人中早有一人趁着空搶先回話賣好。
“因有大人一聲知會,我等才有了今日的形景,如何不認得。”
伊理索西靜默無言良久,因這話一出,耳邊似有轟鳴聲,緩緩清醒。令自己強行鎮定下來,便看向自己仍立于身側的克爾萊多,恍若一尊落舊的雕塑,如石墨一般的臉色,未聞得他作聲,不見他有動作。
“人證在,物證亦在。”伊理索西斟酌着說起,複凝望着卡塔啼絲。見其因聞得這話,當即便接下這話茬,隻道:“雖說時年已久,繞不過物是人非四字,不料事事休卻不然。”
“記檔若要調來,也是有的。大人當年恨不得連軸轉,這裡忙完又趕趟去處置下一人。當日從藥房中取來的幾十味稀疏平常的藥材,原為救人濟世,亦饋陛下恩德。誰知有這樣的造化,恐怕若靈植有靈,估摸着自個兒都難以置信,有一日自己居然能沾染鮮血。”
卡塔啼絲一行說着,命随侍去藥房取來檔案。
期間,在場者無不是一句話不說。好在,返回了兩位侍從,卻帶了來一個壞消息,稱記檔并未找着。
卡塔啼絲心如止水,隻問他們可找得仔細了,聽侍從從實說來如何翻找,便道:“先前我還見過的,怎的今日又沒見了。你們可是又得了令?”
一行說着,卡塔啼絲随手掣出腰間的劍,搭在匍匐在地幾人中,聲色最為淺顯外露的那人肩膀上。有一搭沒一搭揮動起來,卻未沾染到那人半分。
“尋物未成,為作彌補我等确實是又動身去了。然而夜襲一事仍是迎來落敗。而後我們便被召回,如何還能忙别的來。”那人已吓得膽戰心驚,說話咬舌,好容易才給說明白。
仍見卡塔啼絲面露不悅,便将身子放得更低些,不再言語。待察覺卡塔啼絲透露出松緩,才勉強起來些,将腰背放軟,仍舊雙膝跪地。
“其中竟有這樣的緣故,許是我多心了。”卡塔啼絲略側身,将脖子一梗,含笑說完,微亮的眸子在候在一旁的兩位親信身上停留片刻,而後沒再回應或分配二人。
隻悠哉悠哉繼續揮舞起寶劍,忽的聽見卡塔啼絲嘶的一聲,而後依舊緊緊握住劍未松手毫分。甯甯因靠得近,便為她按揉幾下肩膀,再是伸出手欲幫她把劍收回。
似是驚覺,卡塔啼絲忙把劍離得遠些,不知不覺間已靠到了那人胸骨上窩,鮮血滋滋冒出來。那人見此景,魂魄不由去了七分,隻剩一具四肢僵硬的軀殼,尚因着慣性才跪在地面。
“刀劍無眼,當心傷着。”卡塔啼絲嗔怪一聲,随即輕輕拍了拍甯甯的手。這時仿佛忽有了主意,卡塔啼絲面作思忖,因向兩位親信說道:“當年乃伊麗缇掌管藥房事務,如今在位的亦是她的徒兒,受過她的教導。想必問她便能有答案。”
聽了這提議,兩位想了一想,似覺着說的很是,均連忙點頭應了幾個是。随即便指了負責王宮收納的一人去取了傳音石來。
待與伊麗缇回明事情經過,便聽她輕笑一聲為衆人解了惑,“我那徒兒性子拙,将我的循規蹈矩學了個十成十。平日也不大愛說話,又不甚愛交際。有靈性是真,卻又難免敏感了些,身邊有點風吹草動,或是不論大小事皆要與我說說,再請求我的意見來加以考量。”
一語間,伊麗缇咳嗽幾聲,而後聽她身邊人勸其飲下一口養身茶來,緩了一緩,方繼續說道:“想是未曾改過規矩,仍鎖在陳列櫃裡,大約是别的案子給積壓住,落在了稍底下,又兼了别的來,一時未能找出。加之負責這東西的人忘卻去整理,給瞎混在了新的案本裡。這才躲過了找尋。”
依言,卡塔啼絲應下,問起她如何用藥,如何養身,如何起做,這一閑絮不免忘了現下事。倒惹得伊麗缇忍不住拿她來玩笑,“你是醫師還是我是呢?怎麼倒關切成這樣了,我還沒死呢,快快收起纏綿之态,也不害臊。他們都還等着你定個處置呢。”
卡塔啼絲笑盈盈點着頭,戲谑她不識好人心。随後與伊麗缇随意扯了幾件事聊上幾句,便給匆匆收了尾,複命親信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