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見埃文塔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安吉麗娜隻得攜了他回至屋内。
“埃文,回回神。”安吉麗娜朝埃文塔多揮揮手,好在他終于有了反應,不免松下一口氣來。方繼續道:“母親也是性急口快,莫要多想。”
一面輕聲細語說着,安吉麗娜上下打量起埃文塔多來,“晝夜兼行,難為你了。”
聽到這話,埃文塔多的臉色總算好些,一行自顧自揉了揉緊促的眉心,卻是始終不得開懷,隻得松手。
借着這功夫,安吉麗娜原要說些别話,忽見他擡手時脖頸處的傷痕露了出來,不免驚異。而後連忙要細看看,“不是說此行忙于交際,沒能到郊外多過停留嗎?怎麼還是受了傷呢。”
說這話時,安吉麗娜似乎又是急切,又是關心,埃文塔多本覺得無所謂,見了此景倒真生出些可歎又可笑。
方才惹出好一陣忙亂不堪,安吉麗娜忙于在他與母親之間周轉、說和,連近身相處的功夫都不見得有,卻是時時把他放在心上,不過一兩眼的時間就瞧出被藏住的傷來。
而他的好母親…虧得在回宅子之前,聞得威爾一事時,預見定會鬧得不可開交。然而無論怎樣,都會把爛攤子丢到他這兒來。因想明白這一點,他才起了些逆反心,特意略過了遮掩傷口,就這樣去回話了。
誰知往她身前站了那樣久,竟是一點沒發覺。
安吉麗娜何曾想不通埃文塔多此時心中的哽咽難言,因而未再發話,拍了拍他的手,一行走出門去,命人取來傷藥,而後親自為他處理起傷口來。
“過會兒,我去瞧瞧他。你且先歇着,看看一路的殚精竭慮,可連眼圈都熬紅了。居然一句都不提。”說着,安吉麗娜示意候在門口的随侍進入房内。
“去把廚房備好的飯菜呈上,記得囑咐那裡的管事挑些精細的。你陪着先生說說話也好,待食消得差不多便服侍他睡下,此後亦各自休息去,畢竟也輾轉了這幾日。”
那随侍連聲應下,一面擡起頭悄悄瞅了一眼埃文塔多,見其心情還算不錯,因此忙道謝,便笑嘻嘻領命去了。
期間埃文塔多并未反駁,隻是倚靠在窗邊,低了半日頭,任安吉麗娜在一旁打點事務。見安吉麗娜叮囑完畢要離開時,倒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安吉麗娜自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不免嗤笑一聲,待回身與他兩兩相對時,又是示以撫慰。
出了房門,安吉麗娜原是要往威爾那處去,突然想起些什麼,駐足片刻,随即擡腳轉頭令人去了位于邊角的庫房。
一路上,雖說費了些時間,然而随侍的人打量着她心緒如麻,不敢随意開口,均是靜若寒蟬,謹慎再謹慎。因此,唯聞得匆匆的腳步聲,并那枝葉被踏碎的聲響。
開了庫房時,正值冷風刮過,分明夏日将至,卻隻覺寒意透骨,分外磨人。有那稍浮躁些的,平日少在安吉麗娜手下應答做事,此刻便乍着膽子偷偷看上一眼。
心中納罕,往日無論大小事,安吉麗娜皆是笑意不斷,怎麼這樣謹肅起來。當然,縱使再難以理解,不過一句都不敢明說。
畢竟往日有那前車之鑒,當下誰人不知,這位主子面上看着好性,但并不妨礙她定殺伐決斷。
安吉麗娜命他們去尋治愈藥水,自己則繞着庫房漫無目的走了一圈。因見他們找不着,才領了人親自去尋。
“上回威爾落了傷,服藥久不見好,才取了那奇珍來。當下沒找見,大緻是仍在他那處,去尋尋吧。”聞言一随侍靜聽着,将鑰匙收來交與掌事的,自己則答應着這話去取來。
其餘人則是候在一旁,斂聲屏息,等着安吉麗娜差遣。見狀,安吉麗娜沉吟片刻,因說道:“此事便莫要外道了,省的上下又是不得安甯。”
聞言,一行人皆答了聲“是”。
因知曉治愈藥水已送到了埃文塔多那處,安吉麗娜便沒再多提,轉至威爾房中。适才,正見家中的醫師瞧完病出了門,安吉麗娜便帶了她往别室坐下。
待吃過茶,方擇了許多疑問詳備問起。
醫師本要回些什麼,因有所顧慮,隻是搖了搖頭,遂将開的方子給她瞧。安吉麗娜對于醫術略通一二,逐一看了便知研制出這方子必是事先得了出奇的指點,效用必不會理想上的差。此後便沒再多問。
見狀,醫師便道:“還請留心預備着大事吧,我等已竭盡全力了。”這話還算中聽,不過安吉麗娜也隻是點了點頭,并未答别的話,一面示意随侍帶她下去。
另一邊,得了主事家族的令,往日怎樣同氣連枝,顧慮着當下好幾層壓力在,已不奏效。能将奄奄一息的威爾從牢中待會家中暫住,已是極限,此番上面有人來請,隻好再次将他交出去。
随着紅褐色花梨木法槌敲響,缺失的公理得見天光。威爾被判斬立決,可惜在深夜時分,身子沒支持住被那無名之症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