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問起他可有大礙。
伊理索西身上不過是些刀劍的傷口,究竟不是很要緊,因而隻是搖搖頭,并未細講。而随克爾萊多來得一行人,面色如土,似是來者不善。
下一刻卻見為首者主動俯首聽命,一面道:“幾日來,引得上下不得安甯,造下死傷不少,沉暮部縱有過錯,然克爾萊多已被逐出族群,其過失不該波及無辜乃至整個沉暮部。”
說罷,那人未再言語,隻是靜靜望向布塔并伊麗缇。
“物競天擇,我族曆來擁護強者為王,此事本源自昔年,當下自無可說。”伊麗缇默然,想了想才說了這句。随後未再理會諸人,向布塔詢問起是否将被囚禁的各族長老放出。
“不同于我族,或有幾位留心萬事的,尋得輕巧法子将族人解法。地牢那處尚有魔法陣攔路,已命人去喚來優秀的陣法師,隻待計議妥協便行動。”
布塔一行細說起敲定的幾位陣法師人選,此時位于伊麗缇身側的默維請纓前去。二人當即便應允了,遂敲定起别事來,而後又遣人去迎接卡塔啼絲等人。
彼時,驟然聞得一聲啜泣,并哀痛聲入耳。
循着望去,不是别人,正是伊理索西發出的。然而重傷的人并非他,而是倒在地上的克爾萊多。
克爾萊多笑了一下,伸出顫抖的手撫住脖頸欲遮擋一番。可是那鮮血已溢出,此番不過順着手掌嘩啦啦往下流,猶為驚心動魄。
他終是歎息一聲,感慨萬分:“心高氣傲,外強中幹,與她割席,成了那背離事理的人,及至身後空無人。不過我仍感激自己所經曆的一切,包括借由她引薦,結識看作似有幾分像我的你。”
“碌碌無為,有何可回望的,不如不遇。”伊理索西的眸子閃爍着淚光,但心已是灰了一半。起先不願理會他的,因見克爾萊多實在快要不行了,才匆忙回了這句。
過後伊理索西以手臂托住克爾萊多的脖子,時不時低頭瞧他一眼,再是兩眼空空一般緊盯這地面。
至于克爾萊多,他的傷口遭遇撕扯,臉上卻是不見任何變化,反越加癡狂,不由笑出聲來。随後,便聽他說道:“一條命将走到頭,才發覺自己愧對的人貌似不在少數。這也罷了,盤算起來也不知這些年自己究竟在要緊些什麼,如今落入凡塵,又碌碌無為,真真可笑。”
伊理索西未語,隻是手上的勁又加了幾分。聞得耳邊傳來低啞的痛苦,他才變了臉色,直至克爾萊多徹底沒有了呼吸,這期間他一直緘默不言。
良久,他望着克爾萊多被勒出印痕的傷口處,一片凄涼,又無話可說。
隻道:“誰不是凡夫俗子,不過是自擾之,才生出一段又一段事故來。但我始終記得,初見時,你沒有問我别的,隻是誇贊我的畫作得很好。所以…”
說到這兒,伊理索西卻是莫名的一片迷茫,所以什麼呢?
曆來軟弱無能,即使有些心思,也苦于胸無韬略,隻得作罷。
因此在當下,他想不通自己到底為着多少事而感到後悔。亦如往日面對萬裡江山,身邊群臣皆不看好他,偏他又最是無能。
“這場交易,以打感情牌來實現,老師究竟還是我更入戲些吧。”伊理索西略挪動一番,令克爾萊多平躺于地面。過後看向伊麗缇等人,等待他的審判到來。
“可笑,可笑。你的心有餘而力不足,為何要讓别人來償還。可有誰真正欠了你的債?”
一個聲音響起,便見說話那人從人群中款款走出,不是别人,正是默維。
眼見伊理索西聽了這話瞳孔微縮,默維并未給他留有思考的餘地,不斷走近,遂單膝落下,紅色的瞳眸不再如往常那樣平靜,而是燃起烈焰勢要吞噬掉眼前人。
待情緒略平和些,方繼續道:“不知由你而起牽連出多少人來,是嗎?那我選幾個說與你聽聽。”
“助纣為虐,縱容羅裡手上沾滿血腥。穆蘿、莉亞,死的死傷的傷。”
“我的母親斯迩賓因你這一出将計就計送了命,我阖家上下幾近死絕。”
說到這兒,默維死死抓住伊理索西的肩膀,不過因想起一些事來,低了半日頭。
随着愈往下說,她越發低沉,已是熱淚盈眶,“你的母親雅薇安陛下,因你的舉薦養虎為患,猝然長逝。自此為幹些藏頭露尾的營生,黨同伐異,好容易締造的盛世轉衰。你可有想過,倘或真成了,那樣的獸族安能有立足之地?”
說畢,默維注視着眼前人半晌,輕聲說了句:“你沒有。”過後她未再浪費功夫,直接朝伊理索西抛下一把刀刃,“自己動手,否則我不介意親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