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出現的念頭就像是浸泡在水裡的火柴,雖然微微靠近火光時還可以被點燃,但卻又沒辦法徹底将周圍的黑暗全部照亮,隻濕漉漉地冒着煙,窒息在半途。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種類似的懷疑會突然出現在我的腦袋裡,但責怪和詢問是無法說出口的,因為,在這些情緒爆發之前,我已經像個背叛妻子的男人那樣開始了沉默地忏悔。
我怎麼能這樣去想安琪呢?
絢麗變化的燈光下面,我感到自己似乎為了保持清醒而眯起了雙眼,睫毛的長度阻攔視線捕捉現實,但我卻仍然能夠聽到耳邊傳來的甜膩笑聲。
“我的甜心……”從安琪嘴巴中說出的稱呼帶着某些迷幻意味,但是卻好像并沒有多少真心存在。
主動傾向前方的身體沒有令坐在卡座上面的弗蘭克回應,他該死的自大使得他完全忽略安琪的一切,将手随意地搭在沙發扶手上,不屑攬住安琪的身體,反倒在她幾乎快要将自己陷入進座椅中時,揚起一個玩味的笑。
他們的姿态是錯位的,像一幅構圖失衡的畫。
沒人會稱呼它是藝術品的那種。
有誰會真正意義上對它産生了青睐的念頭嗎?
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太過于敏感去分辨人們的表情,所以才會覺着在這一刻,每個對安琪和我投以注視的目光中,都帶着程度不一的鄙夷。
我無心去注視他們的模樣,卻又在低下頭之前,注意到了身處其中心,卻并不想被牽扯進來的女人。
她就坐在弗蘭克身旁,一臉淡漠的用手指繞過自己的頭發,在這過程裡,她擡起了眼睛,意味不明地看向我,就像是正在試着分辨我的表面究竟有沒有一點點的粗心大意令驚慌和恐懼展現。
那目光實在太明顯了一些,我幾乎沒辦法順利将它們忽視掉,隻能也瞪大着眼睛試着尋找她的。
這似乎是取悅她的好辦法。
在察覺到我的回望後,她于燈光迷離之中輕輕扯起了嘴角,不過,那是一個嘲諷的笑容,而并非親密的拉扯。
毫無情緒展現的表情在此刻全然向無情倒戈,就像在用心觀察着一隻瀕死的鳥,想要看看它什麼時候會斷氣。
可這也是一種錯覺使然嗎?
讓我産生困惑的下意識想法似乎來自第六感,但是它是虛幻的,無法被我伸出手抓住的,可是現實存在的安琪,以及那個令笑在臉上一閃而過的女人,甚至還有弗蘭克的存在卻都是真實無比的。
我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他們的表情,能用自己的耳朵聽到那些對話。
我應該對這樣的環境熟悉。
我應該主動迎着這種場景往前一步,帶着微笑在弗蘭克伸出手的時候,順勢坐到他的身邊。
可是我不想這樣做。
一股強烈的排斥感從脊柱升起,像有一隻冰冷的手沿着我的脊椎往上攀爬,按住我的後頸,讓我頭皮發緊。我想轉身離開,或者用一些奇怪的理由向安琪推脫些什麼,但又一次向我伸出來進行暗示的手掌卻帶着一種我無法抗拒的本能。
安琪是我的母親。
我知道自己沒辦法看到她被煩惱困擾的模樣,她當然也知道。
看向我的臉上的表情仍明媚笑着,但心思卻藏着毫無悔意的冷漠,伴随着淺藍色的視線,我能感受得到安琪的意識正毫無悔意的掐進我背後突出骨頭的凹陷間隙。
她不在乎我會不會感受到疼痛。她下定了決心要來讓我為她謀取些許好處,哪怕代價無法挽回也絲毫無所謂。
世界從來不會在劇烈的情感動蕩中停下分毫,它仍然在晃動,仍然在旋轉。
我終于靠近安琪,像是個随時接受她調遣的,無關緊要的人,卻又在同時毫無選擇的成為了玻璃桌面上的主角,和搖晃着出現在其他人手裡的骰子般随着力度翻滾着展示身體。
骨頭與玻璃相撞的聲音穿透空氣,我分不清自己是究竟哪秒被甩在那上面的,酒精的氣味始終彌漫在溫熱的燈光裡,而弗蘭克的打量卻喧嚣如同着遙遠的潮水,一波一波地拍打着我,妄想隻用它便能将我在退潮的那一刻全部卷入進自己的懷抱中。
他并不存在任何善意的目光在我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一路向下,像是一條遲鈍的毒蛇那樣,沿着我的肩膀位置盤旋着,滑行着,悄然降落在小腹上面,最終抵達向目的地。
弗蘭克終于笑了。
不是那種開懷大笑,而是帶着些許不屑的、輕佻的笑。
他手裡的杯子晃了晃,液體繞着杯壁打轉,又擡起眼皮看着安琪,眼神像是已經看穿了所有把戲,卻依舊願意配合演出,隻因為這場戲足夠讓人期待。
“上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傑瑞德身後的助理,”他漫不經心地說,嗓音被酒潤過,帶着某種冷漠的絲滑感。
裝着棕褐色液體的酒杯被遞到唇邊,卻沒有被弗蘭克立刻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