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洞穴深處走,周圍的溫度也變得更低。脫掉外套沈時舟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裡衣,下降的溫度讓他的身體發抖。
他扯過身後的翅膀,往内擋住了自己的肩膀。吹過來的涼風将他本就蓬松的短發吹得更淩亂,淺粉色的發梢撓得臉側癢癢的。
偶爾在拐角處出現的精神體實物是觸手的形狀,沈時舟看見過好幾次,猜測應該是藏在淨化區的污染源,類似章魚之類的海洋生物。
它身上流出的血液是精神體的載體,對于沈時舟和倉源而言,是能用來充饑的物品。
在暗無天日的洞穴裡判斷不了時間,隻能從體力的流逝和身體的疲憊感受到時間的推進。
“要睡一會兒嗎?我們輪班,我守着你。”倉源開口說道。
少年循聲擡頭,疲憊的雙眼裡布滿了血絲。他的腕表上顯示的數字卡在了非常危險的“95%”,很久都沒有再提高。但身後的羽翼從根部暈染上灰黑色,一點點向尾端的羽毛蔓延。
格洛裡昂作為主神的力量比尋常尋常獵兵好用,能在寄生者處于危險境地的時候,分擔一點污狀态。
污染狀态影響的遠遠不止沈時舟的身體,這個詞彙一開始就是作為“精神污染”而存在的。
封閉的地下洞穴,潮濕難聞的空氣,這一切都在挑戰沈時舟脆弱的精神狀态。
他抓了抓癢癢的後背,點頭說道:“好,拜托了。我休息一會兒再來換你。”
手電筒為了節約電量被調到了最小檔,微弱的光照着一小塊地方。
沈時舟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對陌生環境的警惕和身體的疲憊對抗,被冷空氣影響而逐漸涼下去的身體讓他的心裡警鈴大作。
他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蜷縮成一團,身體處于防禦的姿勢。
“要不要靠在我的膝蓋上?”解救般的聲音響起。
沈時舟沒有動,隻是用狼尾巴掃了一下地面。
他警惕地和獵兵保持着距離,“你對于一個突然出現在這裡的陌生人,有點過于好了。”
對危機情況下的陌生人保持警惕是很好的習慣,但倉源明顯沒有這個意識。
“我看上去很奇怪嗎?”
縮成一小團的少年點了點頭。
“很簡單,因為你是人,會說話的人類。如果你一個人待在這裡很久很久,見證了同伴的死亡,每天都隻有那隻章魚作伴,你也會和我一樣瘋掉的。”
沈時舟在這裡的日子,對于倉源而言,隻不過是短暫一瞬。
“再也沒有人來到這裡,你是這麼多年來我遇見的唯一人類。”
沈時舟瞥了一眼随處可見的白骨,沒有回答。
“所以,不用擔心我會害你。”
倉源有意挪到了沈時舟的身邊,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少年枕到他的大腿上去,“我更希望,我比你先死。”
空蕩寂靜的空間裡,現在隻有兩顆屬于人類的心髒在跳動。沒有人說話,隻有靠洞穴裡怪物的血液存活的日子,任誰都會崩潰。
沈時舟想不出這個獵兵固執地堅持在這裡活這麼久的理由,那把彎刀了結倉源自己的生命,隻需要稍微用力。
他沒有問。
他覺得自己和倉源還沒有熟絡到可以讨論這個話題的程度,況且,他自己都沒有将真正的目的告訴倉源。
少年往人身上挪了挪,一邊乖乖地道謝,一邊枕在了獵兵的腿上。
他知道這裡一定不是院長好心給自己找的E級淨化區,不知道被誰更換了區域,還得帶着危險的污染狀态找出路。
本身來到淨化區就是為了清理污染值,獲得一線生機,現在反而進入了一個牢籠,命懸一線。
身體陷入不适的寒冷,四肢逐漸失去知覺,處于麻木的狀态。這對于他而言是無妄之災,他有些委屈地鼻尖發酸,埋頭擋住了發紅的眼眶。
“别哭,在這個地方,精神崩潰比身體上受傷還要危險。”
寬大的手掌覆上了小孩的頭,溫柔地揉了揉。他放柔了聲音安慰着,聽見了一聲壓進喉嚨裡的“嗯”。
潔白的羽毛完全被黑色覆蓋,再也沒有一點空餘的地方容納下更多的污染值,完全融入了黑暗裡。
倉源撫摸上羽翼,順着羽毛生長的方向,一點點往下順毛。
因為疲憊而熟睡的沈時舟微微皺了皺眉,敏感的羽毛抖動了一下,把他的身體裹得更加嚴實。他因為污染指數的侵擾,陷入幾近昏迷狀态的熟睡,就算柔軟的羽毛被人握在了手心裡,也沒有睜開眼睛。
像隻手無縛雞之力的幼獸,毫無防備地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送到人的手裡。
精神力的波動出現在沈時舟的周圍,微弱的粉色光暈隻有在足夠黑暗的地方才能被人看到。
精神力……
倉源輕撫羽毛的手頓了一下,早已和外界斷聯的身體敏銳地感受到了那一點精神力,立刻貪婪地将精神力納入自己的身體裡,一點不剩。
獵兵是可以靠馴靈者的精神力存活的。
從來沒有過馴靈者的倉源抿起一個笑,靠把枕在膝蓋上的小孩弄興奮,獲得他無法自抑地往外釋放的精神力。吸入體内的精神力讓他嘗到了甜頭,手上的動作更加肆無忌憚了起來。
“唔……别,别碰……”
沈時舟睡得昏昏沉沉的,翅羽被人握在手裡揉搓,一點受不住地輕哼出聲。他的精神力伴随着興奮狀态變得更加豐富,香甜的味道在這個潮濕的洞穴裡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