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淑有些癡了。

眼前的人是那樣看重她、愛護她...他一步步從妖窟最下賤的位置走到可以與她并肩的地步，好像他的人生從被自己意外救下後就全屬于自己了。

這麼想着，她動情地搭上他的手。

指尖相觸的那一刻，月淑瑟縮了下，一股酥麻直淌進心底，噬魂奪魄，她欲再進一步時，卻看那隻手忽然動了動。

月淑忐忑不安地擡眼看去，倏然對上法月一雙冷然昳麗的眸子，心一顫，呼吸都亂了：“...你醒了。”

法月看着她，沒說話。

月淑抿了抿唇，解釋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你難受的，我隻是...”

隻是有些後悔。

她強顔歡笑地說：“當日你在妖殿給了我三日的時間，你還記得嗎？”

法月點頭，眉心微微攏起：“月淑公主最後不是做出決定了嗎？”

“不，”月淑迎上他探究的、不解的目光，趕忙說：“我是看你走得匆忙，才跟來看看的。沒想到會陰差陽錯地被鳳凜當成葉葉給抓住。”

法月神情微緩，歉然道：“抱歉。”

“你不需要跟我抱歉。”月淑不知怎麼的，有些緊張，連手也不知道該怎麼放了：“所以...其實不算對吧？”

“什麼？”

月淑咬了咬唇，臉頰透出軟紅：“我不算是選擇了鳳凜舍棄了你，我還是你的妖後，對不對？”

法月眸底劃過詫異，沉默了會，等到她她呼吸都快停止了，才說：“月淑公主，我知道你近來受了委屈。也許鳳凜不是适合你托付終身的好男兒，但如今的我對你來說，也不值得你再托付了。”他察覺到自己恢複了些力氣，坐起身，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大順眼，便下床捏訣換了一件黑袍。可隻是這樣簡單的口訣，竟然也有些吃力。法月下意識皺了皺眉，好不容易紅潤了些的臉色又蒼白了回去。

月淑起身跟着他，沒頭沒尾地解釋說：“我覺得你穿白色好看。”

法月搖了搖頭：“從前在妖窟的時候，可不适合穿這麼幹淨的衣服。”

“法月，你是不是生氣了？”月淑心裡七上八下的。

雖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法月還是說：“沒有，你對我有恩。”

“那你為什麼說你現在不值得我托付？因為葉葉嗎？難道你不能為了我...”可她話還沒說完，法月便開口，笃定地堵死了所有回旋的餘地：“不能。”

月淑呼吸都停了，深覺狼狽，卻隻能忍住難堪：“法月，是你說的要報恩，你不能這麼殘忍。在我不想嫁給你的時候，你要我嫁；在我悔悟了決定要做你妻子的時候，你又拒絕我。這就是你的報恩嗎？永遠在強迫我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法月眸光顫動，自責地說：“原來我以為對一個人最好的報恩方式就是照顧她、負責她的一輩子...是我一廂情願了。”

“對啊，你說得沒錯，這的确是最好的報恩方式。”月淑苦笑說：“可你為什麼不能一以貫之地去做呢？你為什麼要三心二意呢？你就不能嘗試着當葉葉沒有存在過嗎？讓我們回到從前，回到你認定我的時候，好嗎？”

“恐怕不行。”法月推門想出去：“月淑公主，這個時候再要我回到從前，是不負責任的，不論對你、對我，還是對葉葉。我欠你的恩情，以後會回報你，但不再是以娶你為妻的方式。”

“不！”月淑拉住他的手臂，頭腦飛快轉動：“當日你給我三日時間，那這次能不能再給我三日時間？”

法月回頭看她。

月淑有了信心，繼續說道：“你留在這裡三日，如果三日後仍舊不改變心意，我就放你去和葉葉一起。你該有始有終的，不是嗎？”

法月沉默良久：“我想先見見葉葉。”

月淑眉眼一黯，澀然又充滿怨恨地說：“我可以讓你單方面見她，确保她的安危，但僅此而已，也僅此一次。”

見法月沒有拒絕，她帶着他現身靈獄。

牢房裡，葉葉正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絲毫沒有察覺到兩人的靠近。法月看在眼裡，又是好笑，又是欣慰，不自覺漾出抹溫柔的笑意。

月淑的心便跟墜入滾燙的沉醋裡似的，臉上的表情都快控制不住。她手心捏緊，指尖泛白，催促說：“你已經看過了。”

法月貪戀地凝着葉葉，滿心滿眼都是她這副天塌了也能無憂無慮的樣子，不無感恩地說：“月淑公主，謝謝你把她送到我的身邊。”

再等三日，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法月露出神往的微笑。

可這句話對當前的月淑來說，無異于殺人誅心了。

她差點怄死，粉唇緊緊繃成一條直線：“你就這麼喜歡她...”

是那張臉嗎？

其實這張臉，她也可以有的。